而另一廂,長安城門,一位男子長身玉立,只見他嶽峙淵渟,頭束金冠,紫幽衫子是今夏才進貢的料子,舉手投足間一股天生上位者的尊華。
唯獨可惜,他臉上帶著頂青玉面具,見不得容顏,面具後露出的兩隻眼眸,精光隱現,噙著千萬機密和算計。此刻他佇立城樓,看著南面的官道,似乎在等著什麼。
正是今上第四子,淑妃楊氏所出,越王,李景霄。
“王爺,蕭大人到了。”一個男聲從旁響起。
李景霄收回視線,看向男子,似乎笑了笑:“二十餘年了,重回長安,是否別有心緒?薛公。”
叫薛公的男子五十出頭,黑袍玄鐵甲,作將軍打扮,臉上有可怖的傷痕,令他整臉發青黑,如鍾馗般駭人,卻是眼神忠厚,淨光內斂。
“這是我和那人的約定。待風起,棋局開,才能從黑暗裡走出來。我等了二十餘年,如今不過是天命使然。”薛公的聲音也很是沙啞,若說小孩兒聽見,定是要被嚇哭的。
李景霄卻放佛很熟悉,語調多了分親和:“二十餘年,隱於我天樞臺。一朝回京,可有先想見的人?何必急慌慌的,先為本王效命。本王可予你幾天假……”
“王爺!臣斗膽請命,為王爺劍弩,踏平長安!當年他說,只有結束一切,我才能活在日光之下。而王爺,便是結束一切之人。臣助王爺早一日得償所願,也是為自己私心!”薛公有些急了,忽的跪下來,咬字鄭重,“還請王爺莫顧慮微臣,微臣發誓,在局定之前,只是王爺的天樞臺將軍,再無其他的名字!絕無個人糾葛!”
“也好。”李景霄想了想,親自彎腰,扶起薛公,“那就局定之後,本王予你任何所欲之物,也算嘉獎你二十餘年,潛於暗夜,替本王總管天樞臺,功勳不二!”
“多謝王爺!”薛公感激地下拜,臉上依舊疤痕可怖,卻多了一分暖意。
二人言語間,腳步聲臨近,第三人的聲音響起:“臣,蕭鋮明,拜見王爺!”
李景霄肅了肅臉,看向登上城樓的官袍男子,一聲輕笑:“蕭大人最近可長進了。得王儉重用,把守長安門,父皇被你困在關外像個烏龜。”
大逆不道的話,沒有讓蕭鋮明意外,倒是李景霄那一聲輕笑,如同修羅的獠牙,讓他瞬間頭皮發麻,慌忙叩首:“王爺抬舉微臣了!臣不過是得王爺授意,假意歸順王儉,奪得長安門治權,為王爺下一步棋鋪路!臣對王爺忠心,天地可鑑!”
李景霄沒有說話。只是轉身看向城門外的袤原,微微眯了眼,於是這種寂靜,讓另外二人都心提到了嗓子尖。
“王爺明鑑!臣絕無二心……”蕭鋮明還沒說完,一陣陰風,一柄匕首就擱在了他脖頸。
“王爺沒讓你回話,也敢自作主張!放肆!”持匕首的是不知何時出現的一名影衛,他看了眼江離,後者沒反應,他遂看向薛公,“請將軍示下。”
原來喚薛公的男子並沒有出手,他只是使了個眼神,便有影衛聽命來,猝然匕首出鞘,場中四人,溫度急劇下降。
蕭鋮明嚇得動也不敢動,卻掩飾不住眸底的驚疑:“將軍?以前未曾見過?”
“口出狂言!將軍是替公子總管天樞臺之人,豈是你平日能見到的!”影衛陰陰解釋,匕首又進一步,蕭鋮明脖頸頓時鮮血汩汩。
“王爺饒命!臣已獻上所有長安城門兵權,秘密迎帝回宮的事宜,也按公子的吩咐辦了!我蕭家,只效忠王爺一人!他王儉老匹夫,還不夠給我族提鞋!”蕭鋮明臉已經因失血變得死白。
“老匹夫?這話罵得好,中聽。”李景霄忽的笑了,淡淡的一笑,卻讓場中所有人鬆了口氣。
影衛匕首回鞘,重新隱回暗中,薛公也緩和了臉色,扔給蕭鋮明一盒傷藥:“影衛都拿捏得很好,沒有傷及要害。抹幾天就好了。”
空氣中殘留不去的血腥味,卻讓李景霄很是滿意,虛扶一把:“蕭大人請起罷。社稷之臣,百姓之相,本王從沒忘。至於薛公之事,非有意隱瞞,而是天樞臺本就是夜梟的窩,管天樞臺的人,自然是暗夜潛行的暗夜。知道的人本就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