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歲歲深深吸了一口,輕手輕腳地在四樓一邊走一邊輕聲叫:“石晉樓……?”
又往前走了兩間房的距離,她就知道石晉樓在這裡了。
因為她已經可以聽到從走廊深處傳出的鋼琴聲。
可能是隔音效果太好了,林歲歲一開始聽不太清楚曲調,待她走到琴房的門口,她才徹徹底底地聽出裡面彈的是什麼——
《totentanz》
《死亡之舞》
鋼琴大師李斯特的名曲。
狂風驟雨般的琴聲,彷彿在挑戰著自我的極限,沒有了任何的限制、約束、束縛,可以肆意的為這絢爛的一瞬間消耗和燃燒著生命。
什麼叫大氣磅礴?
什麼叫氣吞山河?
鋼琴也可以做到。
林歲歲緊緊地捂住嘴巴,她不懂鋼琴,甚至不懂音樂,但她似乎看到了一場充斥著死亡、痛苦、恐懼的……戰爭。
是什麼讓石晉樓這樣永遠高高在上、永遠運籌帷幄的男人,在午夜時分,獨自一人彈奏著這樣的琴聲?
《死亡之舞》最後的一個音調結束,幾乎沒有停頓地滑到了《月光》之上。
貝多芬的《月光》。
這抹月光是淬了毒的。
就像從一望無際的生命盡頭靈魂深處,發出一朵陰暗的萌芽,預兆著在希望和絕望之間永無止境地輪回。
林歲歲的眼中泛起了淚光。
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道是《月光》本身太擰巴,還是彈奏者的內心太擰巴。
為何要將對夢中情人熱忱的愛戀寄寓在這樣一段恐怖陰森的主旋之上?
她無法領悟。
愛情竟是如此複雜的情感嗎?
她依然無法領悟。
指尖的敲擊是一個個冷漠的叩問——孤獨無眠的靈魂和殘酷決絕的痴戀交纏在一起。
林歲歲飛快地擦掉了眼角的淚花,剛想要轉身離開這裡,琴聲也戛然而止了。
她頓住了腳。
她知道,對方已經發現了她。
雖然她偷聽是不對,但這個時候離開就顯得像是要逃跑,她鼓起勇氣,輕輕地推開了琴房的門。
房間很大,裡面空蕩蕩的,只有中央的一架鋼琴,和坐在鋼琴前的一個人的暗影。
他沒有開燈,房間很暗,只有銀白色的月光鋪了一層薄紗,幾扇窗戶大開著,窗簾隨風飛舞。
同時——
“誰?!”
又低又冷的一個字。
林歲歲一下子就嚇得噎住了,腦海中滿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她誤闖入他的地盤的場景,當時他也是問“誰?”
同樣的,她也說了和之前相同的話,一句讓她的人生徹底淪陷的話:“……我是林歲歲。”
按照當時的劇本,這個時候他應該又狠又絕地賞給她一個“滾”字。
林歲歲已經做好了“滾”的準備。
可是她忘了,現在是兩年後,不再是兩年前,她面對的也不是陌生人石晉樓,而是她的未婚夫石晉樓。
他輕輕地吐出兩個字:“過來——”
林歲歲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