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畢業季。
周科拿著拖布,扒在視窗前看著高三部的學生們撕卷子往樓下拋去,無數白色的碎片在天井裡旋轉著落下,彷彿代表著主人齜牙咧嘴地向學校宣戰,又好像僅僅是一場肆意妄為的狂歡。
他探出手,撈了一把試卷碎片看了看,感覺不像是林容予的字。
“哎,海帶,你說林現在在幹嗎?”
江柔正在做值日,聽到他說嗤笑了一聲,拿著嗓子說:“在看麻瓜。”
林容予小時候跟著父親在南方生活過一段時間,有時候說話會帶些口音,江柔最近像是後知後覺地找到了新話。
周科順口評價道:“是挺麻瓜的。作為一個過來人,我想替林告訴他們,這樣浮躁的行為對幾天後的考試沒有任何好處。”
“省省吧,明年你一定是第一個撕的。”江柔把垃圾收了倒進垃圾桶裡,漫不經心地說道,“不過也說不好,沒準是白玄,我看他被歷史老師折磨地快死了。”
一提白玄,周科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他興致勃勃地轉過頭,剛要搭話,卻看到門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舒展的眉頭又輕輕擰在了一起。
“怎麼了?”江柔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門口。
“嗨——”一雙狐貍似的吊眼飛揚跋扈地闖入視線,拉長的聲調中透露著十足的慵懶和玩味,“小少爺,好久不見啊。”
江柔有點詫異:“你朋友?”
周科打量了狐貍一眼,轉開目光,暗自捏緊了手裡的拖布:“你來幹什麼?不對,你怎麼還沒畢業?”他記得當時這人就上高三。
狐貍沒理他,轉而看向江柔,走近了些,抬手去摸江柔的馬尾辮:“喲,妹妹盤兒挺順啊,怎麼之前沒見著你呀?”
周科眼見不好,拿著拖布就沖狐貍掄去,誰知狐貍心裡存著挑釁的意思,動作帶了力道,江柔沒躲開,頭發被他狠狠抓了一把。
“你他媽……”
“啊,哦。”狐貍鬆了手急急忙忙退開,看著怒目圓瞪的周科和江柔攤了攤手,“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摸一下。你看,小少爺,要不是你莽莽撞撞沖上來,本來這是挺和諧的一件事。”
“誰他媽跟你和諧!”周科爆了粗,拎著拖布剛要上去卻被江柔拽住。
狐貍冷冷地笑了一下,說:“當時也是一樣。要不是你,我打他一頓,出出氣,事兒也就過去了。偏偏你要多管閑事。”
“……”周科盯著狐貍,只感覺一陣惡寒,他突然不想聽狐貍下面的話了。
狐貍一瞬不停地觀察著周科的臉色,故作惋惜地嘆了口氣。他走到窗邊捏起一片碎紙,背對著周科,笑了笑:“今天幾月幾號來著?”
五月六日。周科記得很清楚,早上白玄還說起過,距離自己的生日還有不到一個月。
有什麼地方不對。周科感覺自己的兩隻手心都在瘋狂地冒汗。有什麼地方不對。
什麼意思?這個時間是什麼意思?
而就在這時,從窗外一個很遠的地方,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叫。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剛剛他和海帶聽到的那些歡呼聲好像就變成了驚恐的呼喊。江柔沖到窗邊,看到每一個教室視窗都塞滿了驚慌的面孔,所有的人都仰著頭向天井上方看去。而那些人裡,也有皺著眉頭的林容予。
狐貍轉向周科,抖了抖手裡的碎紙片,嘴角上揚:“在距離高考還有一個月的時候,如果有人只是去了個廁所,回來後,就發現自己的所有複習資料都成這樣了,哇哦……”
紙片發出輕薄的聲響,歷史課本上那一抹醒目的黃色隨著他的動作不住顫抖著。
——你說,他會怎麼辦啊?
“周、周科,”海帶驚慌回頭,“樓頂站了個人!”
周科額頭上青筋暴起,撲上去抓住狐貍的衣領照著他的臉就是一拳:“你找死!”
狐貍反而放聲大笑:“哈哈哈,打得好!來啊,繼續繼續,你最好打死我,我倒要看看,他倆還有沒有命活到那時候。”
白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