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只差幾步,我就能爬上去了,哪知腳下忽然一滑,再也站立不穩,整個人朝下滾落。
也不知是幸或不幸,我剛滾落到路中央,便見一匹黑馬沖了過來,似是受了我的驚嚇,那馬長聲嘶鳴,兩只前蹄高高揚起。
下一秒,那一雙鐵蹄就會狠狠地踩踏在我身上。
那一切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我只當是大限已到、地劫難逃,索性閉目待死,至少死在馬蹄之下,總好過落到黑山賊人手中,生不如死。
馬蹄重重踏下,然而我等來的卻不是重重的馬蹄帶來的死亡,而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當我察覺有異睜開眼時,才發現我竟被一個白衣銀甲、劍眉星目的少年將軍抱在懷裡。
是他從馬蹄下救了我,緊抱著我滾到一旁,避開了那致命的鐵蹄。
數枚羽箭朝我們射來,他一劍揮出,將那七八根箭全數斬斷,側身一翻,擋在我身前,口中呼哨一聲,一匹棗紅馬飛馳到他身前。
他又揮劍擋開數枝羽箭,俯身一把抓起我,躍上馬背,疾馳而去。
那匹紅馬似乎腳力甚好,初時還能聽到後面追兵的呼喊,片刻之後,便再也聽不見身後追兵的馬蹄聲。
然而,那位救我的少年將軍卻仍縱馬疾行。我不知他要帶我到哪裡去?也不知他是什麼人?我想要求他帶我去找嫂嫂她們,卻又害怕我一旦開口,被他聽出來我的女兒聲……
當此亂世之中,女子的命運尤為悲苦,為了我的名節安危,我不得不小心謹慎。
此時天色已然全黑,只有天邊一彎殘月,發出淡淡的清輝,照著我們所騎的棗紅馬在林間亂走。
我漸漸覺得有些不對,正要壓低了嗓子出聲問他。
忽然,他猛地一勒韁繩,止住了棗紅馬。
我等了片刻,既等不到他只言片語,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正要出言發問,忽聽“咚”的一聲悶響。
我嚇了一跳,忙回頭一看,我身後的馬鞍上已是空無一人,那位少年將軍竟從馬上栽了下去。
我慌忙跳下馬,不顧腳心傳來的劇痛,忙去看他,這才發現,他的肩上竟插著一支羽箭,他受傷了!
這可如何是好?我心中頓時慌作一團,跌坐在地。
一陣夜風吹過,我不由打了個冷戰,竭力命令自己冷靜下來。
就算我可以呆坐在這裡吹一夜的冷風,也絕不能讓我的救命恩人躺在這裡挨凍流血。
他此時重傷昏迷,身邊只有一個我,是他救了我,現在該輪到我救他了。
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一個可以避風的藏身之所。
這並不難找,因為離我幾步遠的地方,就有一間破敗的茅屋,門洞大開。
想來,應是這位少年將軍強撐著找到這麼一處容身之地,才會讓紅馬停下來。
如此情勢,我也顧不得孟夫子他老人傢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教誨,只想將我的救命恩人扶進茅屋中去。
可他實在太過高大健壯,我使出全身的力氣也撐不起他來,只得抱著他未受傷的那隻手臂,一點一點地將他朝茅屋拖去。
不過幾步之遙,我卻覺得如跋山涉水一般,艱難而又漫長。歇了好幾次,我才終於將他拖到屋內,累的癱倒在地,一邊喘息,一邊藉著微弱的月光,竭力想看清這屋內的陳設。
這間茅屋似是許久沒有人住過了,連門都沒了,裡面完全就是空空如也,徒有四壁,除了牆角的一堆稻草。
我慢慢挪到那堆稻草旁邊,也顧不得灰塵嗆人,把它們理了理,鋪成一張床鋪的模樣,再深吸一口氣,費盡餘下的所有力氣將那少年將軍拖到這堆稻草上,又將餘下的稻草盡數蓋在他身上。
再走出門,將那匹棗紅馬牽進來,讓它臥在門口,替我們守門兼擋風。
做完了這一切,我已是累得筋疲力盡,再也撐持不住,躺倒在地。
明明身子已疲累到極點,可是我卻不敢睡去。雖然我再在守在他身邊什麼也做不了,沒有燭火,我甚至連想為他包紮傷口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