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趕慢趕,終於趕在他生辰那天完工,我親手捧著母親和我送他的生辰賀禮,好容易走到他的門前,卻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氣。
那一日,衛華在這所庭院裡對我說的那些話,還言猶在耳,我不知自己該以何顏面去見他。
我又不能命身邊的婢女去替我送這份生辰賀禮,正在糾結為難,忽聽身後一個聲音道。
“甄女公子,敢問您立在這裡所為何事?”
這冷冰冰的聲音冷不妨響起在耳旁,嚇得我險些失手將託盤甩了出去。
我回頭一看,原來是那日見過的蘭臺令史荀淵荀伯昭。他今日沒穿官服,只做平常儒生打扮,一襲青袍,竹簪束發,倒越發顯得清逸出塵。
我微頷首道:“荀令史想必是來給三公子祝壽的吧?我亦是想恭賀他生辰,順便送上壽禮。”
荀淵看向我的眼神越發冷淡,“我原以為女公子既已在蘭臺查閱過宛城之戰的史書,自當知曉進退,卻不想……”
他言下之意,竟是我不該來嗎?
“看來荀令史為官果然盡職盡責,也是我那日失禮了,看過的書冊,竟忘了放回原處,給荀令史添麻煩了。”
想不到他竟會親自去那書室查點一番,這下子,我因何而去蘭臺借書,簡直是不言自明。
“麻煩我倒是沒什麼,荀某掌管蘭臺,職責所在。但女公子往後若是再麻煩到三公子,那可就不大好了。”
我心中頓生不悅,這位荀大才子,怎麼這麼喜歡教訓別人。
“荀令史多心了,我今日來此,只是出於禮節前來賀壽。若是同住一府,有姻親之名,卻對府中公子的壽辰不聞不問,豈不太也失禮。”
“我本就躊躇該不該親自去送這壽禮,倒是聽了荀令史一席話,茅塞頓開、豁然開朗。既然荀令史不願我再去麻煩三公子,那我就只好再麻煩您替我將這壽禮送進去了。”
我將手中託盤往他手上一放,朝他行了半禮,微微一笑,“多謝荀令史,有勞了!”
再道一句“告辭”,便轉身離去。
初時我走得飛快,生怕他會叫住我,或是追上來,把我塞給他的託盤再還回來,連壽禮都不許我給衛恆送。
萬幸,我把託盤塞到他手裡時,他居然順手就接了過來,若是他當時硬是不肯接,直接給我丟回來,那我可真是再也下不來臺了。
直到走入內院,想著他再不會追進來,我才放緩了步子,輕撫胸口,慢慢調勻呼吸。
姨母考慮的極為周到,給我們安排的房舍是衛府內院西南角一處小小院落漪蘭苑,和東面所住的衛府中人,隔了一個後花園,極是清淨自在。
壽禮雖然總算是送出去了,我卻仍是心亂如麻,實在不想就這麼回去,怕被母親嫂嫂看出什麼來。索性命跟著我的婢子先回去稟報母親,說壽禮已送到,我想在後園中略走一走。
婢子去後,我慢步走到池塘邊坐下,看著那一池春水、數點蘋花,怔怔地想我的心事。
也不知衛恆見到那些壽禮,是何心緒?他會喜歡我給他做的那頂卻敵冠嗎?他能否看出那是我親手所做?若是他知道我到了門前卻不進去,反託荀淵將壽禮帶給他,他是覺得我識趣呢?還是會覺得我無禮?
我垂頭喪氣地想了半天,越想心中的那團亂麻就越是如雨後春筍般瘋長,種種思緒盤根錯結,越發讓人心慌煩憂、懊惱不已。
原本我是想在這後園中靜一靜心再回去,結果卻越是想靜心,反是心越亂。
只得勉強安慰自己,只要壽禮送出去便可,至於收禮之人見到那些禮物是何心情,多思無益,於我又有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