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疇的目光落過來,見衛恆緊挨我而立,顯然對他此舉甚是滿意,撫髯微笑道。
“子恆,吾為汝所選之嬌妻,可中汝意否?”
“蒙父王厚愛,兒臣多謝父王慧眼!”
早有婢子奉上茶來,原本按禮俗,新婚之後的頭一日,只需新婦敬舅姑新茶一盞即可。
可衛恆竟也端起盞新茶來,要與我一同敬茶。
“兒臣得此良緣,自當也敬父親母親一盞新茶,以謝深恩!”
衛疇大笑道:“好!好!好!真乃吾之佳兒佳婦也!自阿洛初入吾府,吾便覺得她與你乃是一對天成佳偶!”
“爾等還不快快給你們三哥三嫂賀喜。”
衛疇發話,誰敢不從。衛家一眾公子郡主們紛紛笑著又朝我和衛恆圍了上來,只有衛玟仍舊遠遠地立在一旁。
這還是,我同他所謂的“私奔”失敗後,第一次再見到他。當日我同他一道離開衛府之事,一經發現,便被衛疇立刻封鎖了訊息,只他和姨母、衛恆三人知道。
聽說他是被衛疇親自抓回去的,想是已被衛疇給收拾的服帖了,這段日子一直老老實實地跟在衛疇身邊,幫著料理文書之事,再不見他飲酒買醉。
只是現下見了我,他卻仍舊不能裝作渾然無事。
他此舉自然被有心人看在眼裡。
金鄉郡主快步朝他走去,“六弟,我們可都跟三哥三嫂道過喜了,就差你一個了,你怎地還不過來?”
“我……”衛玟臉色有些蒼白,才說了這一個字,已被金鄉郡主揪住袖子,徑直拖到我和衛恆面前。
“三嫂未出閣前,六弟不是同你這位表姐最是要好嗎?還不快同她道喜?”
雖然我和衛玟的“私奔”之事,被瞞得密不透風,但鄴城剛破時,他整日嚷嚷著想要娶我,此事已是盡人皆知,金鄉郡主此舉擺明瞭就是煽風點火,故意讓我們三人難堪。
她不喜我和衛恆,倒也罷了。可她是被姨母撫養大的,同衛玟、衛璜之間姐弟情份頗好,又為何要將衛玟牽扯進來?
衛玟的性子又有些放誕不羈,若是當場再做出什麼失態之舉,不光我和衛恆難堪,便是衛玟也定會因此而觸怒衛疇,她竟不替衛玟這個弟弟著想嗎?
好在衛玟沒有如她的意,雖臉色越發蒼白,卻仍是中規中矩地拱手行禮,低聲道:“子文恭賀三哥三嫂大喜。”
金鄉郡主撇了撇嘴,又想再說什麼,卻被一個聲音打斷。
就聽衛璜朗聲道:“方才遲遲等不來父王,我已經先跟三哥三嫂道過喜了,現下得了父王吩咐,又可再道一次喜,越發沾了三哥三嫂的喜氣。”
衛疇笑撫長髯,朝他招招手,“璜兒這話雖說得好聽,實則是指責為父來得遲了,是也不是?”
衛璜一向最得衛疇寵愛,才不怕他,見他相召,便走到衛疇膝前,抱著他的膝蓋,小臉微微仰起,面上隱有憂色,“璜兒是擔心父王,父王向來守時,今日卻遲了片刻,可是父王的頭風病又犯了嗎?”
衛疇摸摸他腦袋,喟嘆道:“還是璜兒心疼為父,想是昨夜一時高興,多飲了幾杯。我這頭風乃是多年舊病,無妨、無妨。”
“只是近些時日,倒是發作的越發頻繁了!”衛疇目光掃過,狀似無意地又補了這麼一句。
衛家的諸位公子還未開言,便聽郡馬何彥搶先道:“父王勿憂,兒臣這些時日一直在為父王遍尋良醫,如今已在來鄴城的路上,只盼能為父王去病療疾。”
一時之間,圍在我和衛恆身周道喜之人盡皆散去,全都去問候衛疇的身體安康,聊起要請哪些名醫好為父王治癒頭風之疾。
我不由心中暗贊,衛璜當真是聰穎之極,小小年紀,不動聲色之間,既替他胞兄解了圍,又討得衛疇歡心,難怪衛疇想將他扶上世子之位。
再看向衛恆,他倒仍是言笑自若,可一出了丞相府,坐入馬車,他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這一次,我很善解人意的沒再去問他為何又要與我同車,任他黑著一張臉。他再是心中不豫又與我何幹?
不一時,馬車便到了五官中郎將府,車還未及停穩,衛恆便大步走了出去,我又靜坐片刻,估摸著他已走遠,才推開車門,正欲下車,己有一隻大掌伸到我面前,想想扶我下車。
我微微一頓,他還立在車前不走,就是為了扶我下車嗎?
這會子已然離開丞相府,當無需再在人前假做恩愛了。
我裝作沒看見那隻伸過來的手,自行下了馬車,也不去看他臉色如何,目不斜視地便往內宅走去。
他總算沒再跟上來。
但到得午間,婢女方把午膳擺好,衛恆便走了進來。
“父王給了我三日婚假,讓我好生陪著夫人。此時春光正好,不如我陪夫人去賞玩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