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前後兩世, 在章羽水淹樊城時,衛恆為了護住我,所受的傷勢都極為嚴重,便是說一句累他性命垂危也不為過。
因傷得太重,前世時他足足昏睡了一個月才蘇醒過來, 跟著又在病榻上躺了兩個月, 不等傷勢痊癒便主動請纓,重又披掛上陣,領著幾萬大軍去攻打章羽。結果, 因求戰心切, 太不顧惜自己的身體, 傷口迸裂,左臂複又中了一箭, 又在病榻上休養了月餘。
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 這一回, 他仍是對自己的傷勢不以為意, 甚至比前世時還早了十餘天,便領著五萬大軍,兵臨樊城, 迫不及待要打敗章羽。
當我聽到這訊息時, 早已被章羽送到了他在零陵的宅邸。
樊城和零陵, 相距數百餘裡, 前世的衛恆為了跨越這數百裡, 用了長達五個月的時間。
而這一世,他竟然在短短兩個月內就奪回樊城,攻破長沙,和我之間只隔著短短百餘裡。
可我卻寧願再多煎熬上幾個月,也不想他急於求成,忙著上陣破城,又將傷口迸裂。
這日,我正在對天禱告,忽然聽得府中一片嘈雜之聲,逢春臉色大變地跑進來,“不好了,夫人,糜將軍反了!”
章羽此時並不在零陵,而是據守在湘東,那是長沙郡最後一個城池,一旦湘東失守,衛恆的大軍便可長驅直入,直取零陵。
是以,章羽在退守湘東時,特意命他的副將糜方先行返回零陵,加強一切守備。
哪知,他在前方尚且不曾被衛恆打敗,反倒是被糜方這個他最為信任的副將先行背叛了。
可為何前世時,糜方並不曾背叛章羽?
難道是因為這一世衛恆的攻勢太猛,以致於動搖了章羽手下將士的軍心?
逢春扯了扯我的衣袖,著急道:“夫人,糜將軍已經背叛了主公,領著一隊人馬朝府裡殺來,想要劫了夫人去到江左,將夫人獻給那江左之主孫周,好換取高官厚祿。”
她喘了口氣,急切道:“主公臨走之前,曾交待奴婢,定要照料好夫人,若是有什麼意外,就帶夫人先藏到府中的密室裡,還請夫人千萬信我,這就隨我去藏到那密室裡。”
我立刻便道:“你這就帶我去吧。”
逢春見我毫不猶豫便相信了她,有些動容,她垂下頭飛快地抹了把臉,低聲道:“多謝夫人信我,您放心,奴婢定會保護夫人周全的。”
我之所以會信她,是因為前世時,在零陵城破,章羽棄城而逃前,也是這樣吩咐逢春的,讓她扶了我藏到府中的密室裡,好避過兵慌馬亂的那幾天。
哪知好巧不巧,我在那密室裡藏了不到半天,忽然就發動了。原本再有一個月才到生産之期,許是憂思過重,又或是因為之前的大病身子虛弱,以致我的琮兒再也忍耐不住,想要提前來到這個世間。
那密室裡只有我和逢春二人,並一些麥餅蜜水,莫說接生的穩婆了,就連熱水、剪子這些東西都沒有。就是在那樣的危急時刻,衛恆帶著人及時趕到,又救了我一命,還有我腹中的孩子……
當時那一幕,被困在零陵的這幾個月,我已經不知回憶了多少遍,每每想起時,心中仍是激蕩不已。
衛恆沖進這間密室時,我早已痛得暈了過去,若不是離魂時如一個旁人般飄在半空看全了那一幕,我永遠都不會知道,當衛恆發現我正因生産而命懸一線時,他竟會是那樣的緊張和擔心。
除了最初的驚訝,餘下的時間裡他只顧擔憂我能否平安産子,再不曾想到其他。
當時的他,從未想過琮兒是不是他的親生骨肉,他在意的只是我的生死。他不顧連日徵戰的疲乏,在産房外守候了一天一夜,直到親自確認我平安無事,才在我的床邊暈了過去。
前世的他,總是這樣,在我看不見的時候,對我的情意濃厚的藏都藏不住,可一到我面前,就總是冷著一張臉,半點心緒也不肯洩露。
每每想到這裡,我就恨不能早日見到他,我甚至想要將我看到的這些前世種種都告訴他,然後再問問他,為何前世時那樣吝嗇,不肯讓我知道他對我的情意。
我心中焦灼,可步子卻慢慢緩了下來。
章羽這處府邸的密室是在地窖之中的一處暗門之下,沿甬道朝右走上五六丈便是,可是逢春將我扶入暗門後,卻領著我沿甬道往左而行。
若我不曾在落水時看過前世的情景,自當不會覺得有什麼可疑之處,可是現下,我卻不得不問道:“你這是要將我帶到何處去?”
地底昏暗,我隱約瞧見她身形微微一頓,聲音有些瑟縮道:“婢子帶您往密室去,再走片刻就到了,夫人快些跟婢子走吧!”
我卻再不肯挪動一步,“再走片刻,不會到那處密室,只會走到府外去。逢春,你並不是要帶我去密室藏好,而是想將我帶出府?”
她有些驚慌,“您怎麼會知道?這密道主公只告訴了我一人……”
我心頭有些微微發苦,她只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之所以會知道這密道另有一處出口通向府外,正是前世時她告訴我的。
“夫人您別多想,婢子是怕萬一他們搜到了那處密室,不如咱們還是先逃出府去找個地方藏起來,更穩妥些。”
我亦不願多想,前世時是她陪我躲在這密室裡,不離不棄,在我即將臨産時守在我身邊,我實是不願去猜疑一個前世曾待我極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