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微變,握緊我的手道:“不管是誰告訴你的,你只要知道一件事。當時我昏迷不醒,全然不知是誰在照料我,等我醒來後才發現是她,立時便讓她出去了,此後再沒讓她進過我的營帳。若我當時有一絲神智,絕不會讓她到我床前來照料我。”
“是不是吳良同你說了什麼?”他跟著問道。
我點了點頭,“他還說吳楨臨終前曾修書一封,求你納了他妹妹。”
衛恆嘆息道:“阿洛,你別多心!我沒告訴你這些,是不想你為此煩心。我雖然仍欠吳楨一條命,但也不見得就要賣身給他妹子。我會好生照拂他們兄妹倆,他們若覺得住在吳家受嫡母欺淩,我會送他們一所宅子,讓他們兄妹搬出來住,保他們一生衣食無憂。”
“我瞧那位吳家姑娘不單是為了報恩,似是對你情根深種、痴心一片,這才想要侍奉你左右,你——”
我話還未說完,便被他打斷,他猛地噙住我的唇,略帶懲罰意味地重重碾轉吸、吮,足足折騰了我有一柱香的光景,直到我目中露出求饒的神色來,才有些意猶未盡地放開我。
他從我口裡退出去時,還輕輕在我唇上咬了一口,“可知道錯了,下回再這樣胡說,看我可還饒你!”
我趴在他懷裡,喘息良久,想起吳良最後說的那句話,忍不住有些哀怨道:“難道你能只守著我一人不成?即便不是她,將來也還有別的美人……”
他拉著我的手放到心口處,“我此生,除了你,再不會有別的女人!從前沒有,將來更不會有!”
“你若是不放心,我再給你立個字據,簽字畫押如何?”
他說著就要起身去動筆,我忙拉住他,“子恆,若是……若是你不曾做過那個失去我的夢,你是否還會這般珍視於我,寧願只守著我一人,也不納妾?”
這個疑問我早就想問他了,畢竟前世的時候,他得知我替他納了吳宛後,並沒有什麼不悅的神色,只是半真半假地諷刺了我一句,“夫人真乃賢婦也!”
後來,他登基為帝後,更是納了雍天子的兩位公主為貴人,並臣下進獻的美人若幹。
過了好半晌,衛恆才答道:“阿洛,我不願欺瞞於你,若是我不曾在夢中體味過失去你的那種痛,只怕……我亦會如大多數男子那樣,不會只守著一個女子。縱然我心裡再是愛你,也還是會納些別的女子來充當擺設。”
他答得坦誠,我倒也並不意外他會這樣想,畢竟這才是如今這世上男子們該有的想法。
正如吳良話中之意所暗示的那樣,世間普通男子,尚且妻妾成群,何況如衛恆這樣的身份地位,他日為天下至尊時,如何會只有一個女人。這實是太不合常理。
就如他的父親衛疇,對姨母亦是情深不悔,且幾十年如一日地寵愛於她,可也仍是接連不斷地納了數十名美貌姬妾。
於男子而言,美人便如同那些金銀珠寶、寶馬名劍一般,是他們用來彰顯身份和地位的象徵,地位越高的男子,身邊所擁有的女人自然就得越多越好。非如此,如何顯出他們的與眾不同,淩駕於眾人之上。
可是對女子而言,便是對男尊女卑和班大家所著的《女誡》深信不疑,可在心底最深處,也仍舊沒人會喜歡自己的夫君還有別的女人。
正如世間男子最恨的便是自已的妻妾同旁人有了首尾,對他不忠,難道女人們見到自已的男人同旁的女子相依相偎,就能無動於衷,而不會心生醋意?
一想到前世他不僅是這樣想的,亦是這樣做的,納了那許多妾室,縱然他說她們不過是擺設,可我心裡仍是有些發堵,想將手從他手心裡抽回來。
他急忙將我抱住,“我知道錯了,阿洛!”
“我原以為男子漢大丈夫便合該妻妾成群,可是那個夢卻讓我明白了,在這世上,我最最在意、最不能失去的究竟是什麼。”
他輕撫我的眉梢眼角,語氣裡有一絲恐慌,“僅僅是在夢裡失去你,我便已承受不住……若是現下或是將來,你當真從我身邊離開或是消失,我只怕……”
他將我緊緊摟在懷裡,“幸好還不晚,幸好上蒼讓那個夢警示於我。自從做過那個夢後,我便打定主意這輩子只守著你一人,絕不會有別的女人,免得她們妨礙到我們的夫妻之情。”
聞言,我心中有些悲喜交加。
悲的是,他以為一切還不晚,他從不曾有過別的女人,卻不知前世時的他,早已納了那麼多姬妾來橫在我們夫妻之間。
喜的是,比起前世,他總算有所長進,願意為了我而守身如玉。
或許,人就是這樣,擁有的時候不曉得珍惜,只有失去過一次,才會真正懂得要如何去珍視所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