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採綠剛拿了信出去,緊跟著衛恆就進來了,只過了一夜,衛疇就將吳楨罷官下獄,還要殺了他,衛恆自然會疑心是否我在信裡同姨母訴苦,將吳楨對我無禮之事傳到了衛疇耳中。
不想衛恆卻茫然道:“什麼信?昨日我剛從行宮回來,滿心愧疚、心亂如麻,哪裡還能留意旁的東西。”
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前世時,不就是因為吳楨被貶去石城做苦役,他以為是我告的密,沖過來質問我,才……
“那公子為何要來見妾,難道是想讓我妾去父王面前替吳楨求情?”
因為衛璜之事,衛疇賜了我塊魚龍佩,準我可持此佩向他直接進言,免得他再重蹈覆轍,殺了不該殺之人。
衛恆搖了搖頭,“終究是他對夫人無禮,恆不敢做此想。”
我心中更是奇怪,他此來,既不是質問於我,又不是找我替吳楨求情,那他到底因何而來?
他眼中又現出那種茫然來,“我也不知道……似乎冥冥中有一隻手在背後推著我,不知不覺間,就將我推到了這裡。不知怎地,就將吳楨之事說了出來。”
眉心微蹙,我再次生出那個怪異的想法,難道衛恆也有些許前世的記憶不成?
我正想著這種可能,不妨衛恆忽然伸手朝我臉上摸來。
許是之前身體被媚、毒支配的煎熬太過可怕,已然讓我生出陰影,極其害怕再被男子觸碰。
我再次朝後躲去,退得有些猛,一腳踏空,身子便朝後倒去。
“不要!”耳畔傳來一聲驚呼,下一秒,我便被一雙堅實有力的手臂緊緊抱在懷裡,任我怎麼推他也推不開。
他將我牢牢箍在懷裡,似是生怕一鬆手,我便會消失不見。
我正覺得有些呼吸艱難,他忽然松開我,無比緊張地將我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最後他的目光牢牢盯在我的小腹上。
“阿洛,你可摔到了哪裡?肚子可覺得痛嗎?”
他突然回頭朝尹平喊道:“還愣著幹嗎?還不快去請太醫!”
衛恆這是怎麼了?我並不曾摔倒在地,根本就無須去請太醫,他為何就緊張成這樣?
他眼裡又露出那種害怕失去我的極端恐懼來,突然將我打橫抱起,快步奔入房中將我小心翼翼地放到榻上,口中不停地道:“阿洛,你再忍一忍,太醫馬上就到,咱們的孩子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的……”
到後來,他簡直如同被魘到了般,雙目失神,嘴裡不住的喃喃自語,“一定不會傷到孩子的,這一回,我絕不會讓你再失去它,你相信我,阿洛,我絕不會讓你——”
我實在看不下去他這副模樣,“啪”地一聲,又給了他一記耳光,打斷了他的自說自話。
“公子莫非是糊塗了不成,你我還未圓房,我如何會有孕,又如何會動了胎氣?”
衛恆的瞳仁裡這才重又有了一點微光,似是終於回過神來,卻還有些不敢置信,“原來夫人並未有孕……也對,是我忘了,你我並不曾同房,自然不會……”
明明是數九寒天,可就這麼短短的幾句話功夫,衛恆的額上竟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來。
他拿袖子擦了擦汗,整個人像是剛從地獄裡走了一圈回來似的,透著一股子虛乏。
“夫人好生歇息,我就……不打擾夫人了。”他起身欲走。
可他這般反常的舉止,讓我越發相信了我心中那個猜疑,不由脫口道:“等等!”
“公子素來理智冷靜,為何方才卻……明知你我未曾圓房,口裡卻不停地念叨著怕傷了孩子?”
這實在是太過不合常理,除非他和我一樣,也隱隱記得前世之事,尤其是那些痛入骨髓的前事。
他呆呆地看著我,忽然以手抵額,現出痛苦的神色來。
“我不知道,方才我就好像不是我一般,旁的什麼都忘了,至於我說了什麼,為何說那些,我亦不知,我甚至都沒有意識到我在做什麼,只覺得……這裡很空,有絲絲涼氣不停地冒出來……”
他抬手指了指心口的位置。
我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公子是不是做過什麼夢,將那些夢裡的情景信以為真,才會被魘到?”
他抵在額頭的手背上,根根青筋畢露,顯是按壓的太過用力。
過了許久,他終於抬起頭來,眼裡是濃得化不開的恐懼和哀慟。
他朝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