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點頭應允了,我才道:“你至今不曾被立為世子,姨母又因為衛玟至今還被關在天牢裡,而愁得臥病在床,她雖然當著我的面什麼也不曾說起,可我……”
衛恆的語氣冷了下來,“夫人可是又想要我去替子文求情?你就這般擔心他在天牢裡吃苦受罪不成?”
我也有些惱了,這人……他明明答應我不會生氣的。可我也心知他此時正在醋頭上,只得迂迴著勸他。
“子恆,難道你就沒有想過,為何父王此次將衛玟關了這麼久,都不肯放他出來?不論眾人如何諫言,父王又為何遲遲不肯立你為世子?”
衛疇殺了符皇後及其二子,又滅了符家滿門後,朝堂上又有無數的奏表湧了出來,紛紛言道大雍失德,天命已盡歸於衛氏,奏請衛疇代雍自立,上皇帝尊號。
衛疇卻仍是不肯,只說“施於有政,是亦為政,若當真天命在吾,吾為周文王矣!”
竟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在他手上篡雍自立。可若他是周文王,那他的繼任者豈非就是滅商而興周的周武王,未來新朝的皇帝陛下?
於是眾臣便又紛紛奏請立衛恆為世子,哪知衛疇卻仍是不予理會。弄得連衛恆這幾日都有些微微的焦躁起來。
他不悅道:“父王不肯立我為世子,還能為何?左不過是我從不曾得他心意,不是他最喜歡的兒子罷了。他將子文關了這麼久,可見是愛之深、責之切,若是當真不願再理會他,早就將他放出來了,何至於這般磨練他的心性。”
我搖了搖頭,“難道子恆就不曾想過另一種可能,或許……父王遲遲不肯放衛玟,也不肯立你為世子,是在等你去為他求情?聽說,現在無論是朝中,還是衛氏族中,只有你一人不曾替衛玟開口求情。”
衛恆翻身而起,背對著我冷聲道:“看來夫人為了替子文求情,真是煞費苦心,不光連有誰替他求情知道的一清二楚,竟連這樣的藉口都搬出來了。我還有些公務要忙,就不打擾夫人了!”
他說完起身便走,我忙拉住他衣袖挽留道:“子恆!”
他深吸了幾下,連聲音都是繃緊的,“夫人暫且容我冷靜一下,不然我怕我再待下去,會控制不住說些過激之言,做些過激之事。”
我怔了怔,柔聲道:“那你先去忙,我等你回來。”
說完,我輕輕松開他的衣袖,卻不妨他突然回身緊緊抱了我一下,輕聲答了一個“嗯”字,便轉身離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輕輕地嘆了口氣。我方才那樣說,並不全是為了救衛玟出來,亦是為了他好。
自從衛玟被關入天牢這麼久,所有人都求了情,只有子恆,始終對此不發一言,縱然衛疇已然對衛玟大失所望,但這樣的情形當不是他所樂見的。
為人父母者,縱然自己對兒女們難以一碗水端平,總是有所偏愛,卻仍是盼著兒女們之間能兄友弟恭,骨肉情深。
尤其是,若衛疇已屬意立衛恆為世子,必會更加在意他對自己兄弟們的態度。
大雍的史書上有載,雍景帝劉琪在立皇長子劉榮為太子後,曾動過立劉榮之母,亦是他最寵愛的妃子慄姬為皇後的念頭。曾在病中對慄姬言道,希望在他百年之後,慄姬能善待他其餘的妃嬪及其子女。
這擺明瞭就是有託孤之意,可惜慄姬為人善妒,又心胸狹窄,且被景帝寵愛多年,有些恃寵生驕,不夠聰明,竟然一口回絕,直接言明不願照顧他們,還在恚怒之下對景帝出言不遜。從此便失了聖心,不但自己與後位無緣,還連累自己的兒子劉榮丟了太子之位。
雖然這其中亦有其他妃嬪暗中構陷的手筆,可若是慄姬不曾這般善妒狹隘,亦不會讓別人有機可乘暗害於她。
許是因為那把龍椅之故,帝王家反比尋常百姓家更易出些血光之災,因此在帝王心中,總是盼著能保全自己所有的兒女。衛玟又是衛疇寵愛了那許多年的愛子,既然已不打算立他為世子,自然要替他和姨母考慮周全,想要在他離世之後,亦能保他們母子平安。
是以,子恆以為他的父王遲遲不肯立他為世子,是仍舊不喜歡他,卻不知衛疇是在等,等他對異母弟弟的一個表態。
可惜子恆當局者迷,因對衛疇這麼多年偏寵衛玟的心結難結,一時竟想不透其中的緣故。又因對衛玟的醋意,不願聽我提到子文,只盼等他冷靜下來,我再婉言相勸,能夠說動他去和衛疇父子間好生相談一場,解開彼此間的心結。
哪知,我等了許久,直至深夜,也不見衛恆回來。我正在擔憂,忽然尹平快步而來,臉上是少有的焦急憂慮之色。
“夫人,大事不好,中郎將言行有失,惹得丞相大怒,已被丞相下令,關入天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