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宛微仰著頭看向我, 眼中又露出那副怯生生的模樣來。
她甚至還慌亂地擺了擺手,“夫人您可千萬別誤會!阿宛這麼做,只是想著能為中郎將登上世子之位出一份力便心滿意足了, 再沒有什麼旁的想法的!”
“是嗎?”我淡淡道,看向她眸光深處。
她垂下眼簾,“阿宛不敢對夫人有所隱瞞,阿宛先前是曾想過若是能……可是自從見到夫人後, 阿宛便自慚形穢, 再不敢有此非份之想了。”
“您同中郎將才是天作之合, 天生的一對佳偶,阿宛不願因為自己的痴心妄想, 讓夫人和中郎將之間反生出什麼嫌隙來。若是真正心悅一個人,便當盼著那個人過得好。阿宛只願默默守在一旁,略盡綿薄之力, 看著中郎將成為世子,和夫人夫妻恩愛,再多生幾個小世子,便再無所求!”
她這番話說得誠摯無比,我卻聽得惡心不已,心中更加瞧她不起。
若是她直言她想以此邀功,求為子恆的妾室,雖然有些厚顏無恥, 至少想要什麼便直接說出來, 也算是真小人。
可她卻偏要如此作派, 嘴上口口聲聲說著不願為妾,怕壞了我和子恆的夫妻情份,卻不安於室,各種上竄下跳的想要往我心裡種下猜疑的種子。
比起真小人來,我更加厭惡這種心口不一的虛偽之人。
我吩咐車夫停車,對吳宛道:“吳姑娘這就下去罷!”
她有些驚訝,微張著小嘴道:“夫人這是要趕阿宛下車嗎?可是阿宛又說錯了什麼,惹夫人不喜?”
便是她那兄長吳良再得衛恆倚重,我也懶得同她客氣。有個這般虛偽陰毒的妹子,當哥哥的怕是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只是覺得吳姑娘的為人太過令人作嘔,不願再聽你說那些虛言假語,汙了我的耳朵。”
我自小家教極嚴,這已算是我有生以來,前後兩輩子加起來,對人說得最重的一句話,可誰知這吳宛竟然仍是賴著不走。
大顆的淚珠從她臉上滾落,她哀聲道:“夫人您既惱了阿宛,阿宛這就走,只是阿宛求您,方才阿宛所說,您可千萬別告訴給旁人知道。阿宛知道,六公子在襄陽的時候,曾經救過您一命,您可千萬不能為了替您的救命恩人開脫,就把阿宛為中郎將做的這些全都告訴給丞相知道。”
“阿宛倒不是怕自己會受懲罰,而是怕丞相會因此遷怒中郎將,以為是他為了世子之位故意陷害了六公子,那中郎將盼了這麼多年的世子之位可就全成泡影了。中郎將那麼喜歡夫人,待夫人情深意重,您可千萬不能在關鍵時候對一個外人心軟,反壞了中郎將的大事啊?”
我再也聽不下去,直接喚了兩名懂些武藝的婢子將她從車中拖了出去,丟在道旁。
一回到府裡,我便命人將這輛馬車裡吳宛坐過的那條長凳丟出去扔掉。
不想,衛恆今日回來的倒早,天色剛暗下來,他便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往常他若回來的早,都是我迎上前替他脫去冠冕外裳,換上家常衣著。可是今日,我只作看不見,仍舊半倚在美人榻上看著手中的竹簡。
他便走到我身邊,仔細打量著我的面色,問道:“阿洛今日去看長姐,可是遇到了什麼惱火之事?”
我抬眼看向他。
靜靜待了這半日,又思量了許久,我原本如熱油滾過的一顆心已漸漸冷靜下來。
初聽到吳宛那些話時,因被她激得心神大亂,憤怒、傷心之下,只顧著朝不好的地方去想,及至冷靜下來,方覺出幾分不對來。
前世的時候,吳宛在我面前慣會滿口謊言、顛倒黑白,從這樣一個說謊成性之人嘴裡說出來的話,如何信得?
更何況,她若是當真如她所說的那般,願為愛人無私奉獻,不願介入我和衛恆之間,那她又何必煞費苦心跑到我面前,拐著彎地說給我知道,擺明瞭是不安好心。若是我真信了她所言,只怕正中她的下懷。
她那些言語裡最讓我傷心的莫過於衛恆竟然準許她拿著我的帕子去算計衛玟,雖然她那些話聽起來似乎全無漏洞,可既然她打從一開始就存心不良,只怕這其中另有隱情,是真是假,我只消一問衛恆便知。
見我只是凝視著他,良久不語,衛恆的眼中顯出一絲慌亂來。
不等我開口,他便道:“今日吳宛又去攪擾你了,她都同你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