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揉了揉酸澀的眉心,昨晚他只躺下眯了不到一個時辰而已,就被噩夢驚醒,之後他就忙著善後,見薛寂,見紀綱,見朝臣御史,見皇后與太醫……
養心殿的人一波波地來,一波波地走,說的話太多,皇帝此刻的聲音都有些喑啞了。
“老臣也難啊。”蕭憲做出無奈的樣子,長嘆道,“冷靜下來,老臣發現除了乳母與那塊玉佩,無咎身上根本沒有任何憑證可以證明他是鎮南王與王妃的嫡子。”
“若是王爺不認,若是宗室說老臣意圖混淆宗室血脈,那又讓這孩子如何自處?”
皇帝還想說什麼,卻聽沉默良久的蕭無咎說了進屋後的第一句話:
“我六歲時,父親就告訴了我關於我的身世……是我不想回鎮南王府。”
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一道焦急緊張的聲音:“白側妃,請等等……容小人先進去通稟。”
“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說的。”另一道女音溫和又堅定,“若是皇上怪罪,我願領罰。”
門簾被掀起,白側妃像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身著親王側妃大妝,一身的錦衣華服,珠光寶氣,步履間,帶起一陣清雅的香風。
“皇上恕罪。”白側妃不管不顧地跪在了御前,身子立時矮了眾人一截。
“妾身方才恰好聽到了二公子的話,實在忍不住……”
“當年二公子只是個六歲的孩子,賭氣也是難免,可蕭尚書……你怎麼能由著一個孩子胡來呢?”
跪在地上的白側妃轉而面向了蕭憲,語氣雖溫婉,卻難掩其中的質問之意。
話語間,鎮南王與顧湛父子也從外頭走了進來。
“妾身只要一想到王爺與二公子父子十九年不得相認,就心疼啊……蕭尚書,你怎麼忍心呢?”白側妃摸出一方帕子,擦了擦眼角,眼圈迅速地紅了。
連皇帝都露出幾分動容之色,覺得這白氏難得說了幾句人話。
白側妃鄭重地對著皇帝磕了個頭,身子跪伏在地,語氣一派凜然:
“皇上,妾身知道二公子的心結。二公子是王妃之子,本該是鎮南王府的繼承人,犬子甘願退位讓賢,還請皇上封二公子為世子以慰王妃在天之靈。”
“母妃!”顧湛比皇帝還要震驚,不可置信地驚撥出聲,表情中難掩怨懟之色。
他就知道,母妃若是知道王妃有嫡子,十有八九會逼他退位讓賢。
母妃好狠的心啊!
“胡鬧!”
皇帝還未出聲,鎮南王已然厲聲斥道,“世子關乎南疆民心、軍心,是你一個婦道人家說罷黜,就能罷黜的嗎?!”
白側妃抬起頭,額頭磕得微紅,兩行清淚滾滾而下,不知所措道:“可是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