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這麼下去,就算皇帝再給十天,也無濟於事。
謝雲展猶豫了三日,又蒐集了一些間接的證據,這才決定鋌而走險,打外祖父與蕭無咎一個措手不及。
皇帝將匣子中的半塊環佩拿了起來,在指間隨意地摩挲著,原本看不出喜怒的面容驟然變得冷峻。
御書房內的空氣也跟著一變,平添了三分森然的寒意,讓尤小公公打了個寒顫,噤若寒蟬。
迎上皇帝銳利的目光,謝雲展道:“皇上,據臣的外祖母所言,蕭無咎是臣的外祖父‘十九年前’的一個夜晚自外頭抱回來的外室子,被記在了外祖父的妾室葉氏的名下。蕭府上下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生母。”
“臣從前就奇怪,外祖父素來潔身自好,不好女色,也從不留戀青樓煙花之地,怎麼會在外頭蓄養外室……”
謝雲展手頭還有很多零散的線索:
比如,蕭尚書與尉遲王妃看似素無往來,實際上,兩人都是豫州上林城人,當年為外祖父與外祖母保媒之人便是尉遲王妃的舅母。
比如,蕭無咎在景愈被劫走後兩天回京,遇上自己時,不由分說就將自己踢下了馬——之前,他以為蕭無咎是為了嬌嬌,如今想來怕是因為劫囚那日被錦衣衛追擊,憋著一口氣。
比如三月十五,西勒三王子拓跋嵬在西郊被行刺後不久,蕭無咎出現在京兆府的大門口——從西郊驛館到京兆府騎馬最多也就是半個多時辰。
……
從前,不過是沒人懷疑蕭無咎而已,其實蕭無咎的身上處處是疑點。
謝雲展凝望著皇帝,又道:“還請皇上宣臣的外祖父對質,蕭無咎的生母到底是否尉遲王妃,一問便見分曉。”
謝雲展篤定,外祖父不敢為了蕭無咎欺君罔上。
外祖父可以不顧他自己的性命安危,卻不能拿蕭氏三代數十人的性命與前途去賭。
“咯噔”一聲。
皇帝毫無預警地昂然起身。
因為起得太急,撞到了身後的椅子,發出刺耳的撞擊聲。
皇帝突然想起萬壽節後,薛寂曾對他稟過,鎮南王請了蕭憲喝酒。
皇叔是不是在萬壽節第一次見到蕭無咎的那一刻,就認出了他?!
對了,殿試那日,皇叔還去找了鳳陽……
這一瞬,皇帝心中狂氣發作。
皇叔、鳳陽大長公主、蕭憲,還有蕭無咎,都辜負了他,背叛了他的信任。
景家通敵叛國,罪不可恕。
他最信任的這些人竟然敢在天子腳下劫囚,庇護朝廷欽犯!!
那種被人欺瞞與違逆的憤慨在皇帝心頭猶如野火般恣意燃燒,蔓延。
皇帝的臉色都發青了,一陣煩躁,在御書房內走來走去。
猶如一頭困獸,滿身的兇狠冷酷,急欲發洩什麼。
忽然,皇帝駐足,轉過頭,對著低眉順眼的尤小公公吩咐道:
“宣鎮南王、蕭憲、蕭無咎即刻覲見。”
“再宣鳳陽大長公主,禮親王,禮親王妃,靖王太妃……”
皇帝隨後又報了一連串的名字,個個都是宗室王親。
外頭夕陽一點點地落下,將御書房內映成一片晃眼的金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