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起身,但他依然側身倚在榻上,沒動。
楚明鳶抬眼看著他,昨夜為了看那本《奉旨成親》,他只睡了一個時辰,此刻眼尾微紅,染上了一抹似是而非的欲色,就像是一幅清雅悠遠的寫意畫被突兀地加上一筆豔色。
楚明鳶誘哄地親了親他的唇角,“下午我陪你歇個午覺,好不好?”
顧無咎終於慢吞吞地又坐了起來,將地上那本書撿了起來,往暗格裡一鎖,這才喚道:“進來吧。”
守在寢宮外的碧雲等人這才掀簾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溜的嬤嬤、宮女,將今日太子與太子妃要穿的禮服也捧了進來。
此前,楚明鳶穿過最複雜的衣裳是婚服,從今天開始,就變成了太子妃的禮服,衣裳、配飾一層一層像裹粽子似的往身上裹,在最外面穿上翟衣,之後還要束副帶、大帶、革帶,繫上真紅色的蔽膝和霞帔……最後再戴上九翬四鳳冠。
三個教養嬤嬤合力幫忙,穿這麼一套大禮服就用了整整半個時辰。
就像是把一套華麗卻沉重的盔甲套在了身上。
顧無咎穿的太子袞冕也不遑多讓,頭上還戴上了一頂冕冠,前字尾有十一串以五色玉珠串成的垂旒。
十一旒是太子的規制,代表著他天子之下第一人的地位。
待到吉時,絲竹管絃齊鳴,禮樂聲優美而莊重。
顧無咎走到了楚明鳶跟前,對著她伸出了手,含笑道:“我們走吧。”
按照祖制,應該先在金鑾殿舉行太子冊命大典,而楚明鳶會在東宮等著立太子妃的詔書,再在禮部官員的陪同下前往金鑾殿。
但顧無咎說,按照祖制,也沒有太子住乾清宮的道理,更沒有皇帝缺席冊命大典的先例,他堅持將太子與太子妃的冊命大典同時進行。
在他的一意孤行下,禮部將儀式的程式改了又改,改成了太子與太子妃一起從乾清宮出發前往金鑾殿。
他看著她,與夢中的決然而去不同,她將一隻手輕輕地搭上了他的手掌,鳳眼中波光流轉,如盪漾的春水般,倒映著他的身影。
兩人雙手交握,攜手走出了乾清宮。
守在乾清門的禮部程侍郎吹鬍子瞪眼,想說,誰讓你們牽手了,這與說好的不一樣!
相比之下,司禮監的內侍們隨意多了,隨堂太監笑呵呵地說:“程大人,太子爺高興就好。”
即便程侍郎心裡覺得不合禮數,這時候,也不能打斷儀式,只能由著他們去了。
從乾清宮,經乾清門,一路都有大紅地毯為兩人引路,一直鋪到太和殿。
欽天監算得極準,今天風和日麗,萬里無雲。
一黑一白兩頭海東青似乎知道今天是主子的好日子,長嘯著飛了過來。
兩人看著空中的鷹,閒庭信步地往前走去,楚明鳶感覺前所未有的寧靜,唇角勾起一抹溫暖的弧度。
見她心情極好的樣子,顧無咎試探地問:“你昨天為什麼生氣?”
她既然不是因為他劃了自己的左掌,那又是為了什麼?
“……”楚明鳶唇角的笑意瞬間收斂了一分,側首看他。
原來,他到現在還沒想明白她為什麼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