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的盡頭,一大串戴著鐐銬的犯人在七八名衙差的押送下,朝南城門方向走來。
路邊那些看熱鬧的路人們沸騰了起來,對著那些流犯指指點點,叫好聲此起彼伏。
衙差們時不時地推搡著那些落後的犯人。
“別磨磨蹭蹭的,走快點!”
“今天天黑前得趕到驛館。”
“要是今天趕不到驛館,你們全都別想吃飯。”
“……”
一片不耐煩的呵斥聲,一個形容枯槁的婦人腳下一個踉蹌,狼狽地摔倒在地。
“娘!”
“母親!”
兩個二十不到的少婦同時撲向婦人,去扶她。
其中一個青衣少婦立刻就被另一個三十幾歲形貌尖刻的婦人給拽了回去,對方罵罵咧咧地斥道:“雲嵐,你如今是袁家婦!有力氣管別家的閒事,不如多拿一個包袱!”
謝雲嵐整個人畏畏縮縮,支吾道:“大嫂,那是我娘。”卻是沒敢再上前。
她的身子瑟瑟發抖,心中是無盡的後悔:早知道袁渙會死,袁家也要被流放,她怎麼也不會嫁到袁家來。
在謝家,她是嫡女,總有父親母親護著。
聽到謝雲嵐的這句話,楚明鳶才發現摔倒的這婦人竟然是蕭溫雲。
蕭溫雲此刻頭髮蓬亂,容顏憔悴,身上的衣衫沾染了不少灰塵與汙漬,滿身的老態與疲態遮擋不住,與從前那個光鮮亮麗的世子夫人判若兩人。
即便是前世,他們在謝家老家遭遇流匪圍攻時,蕭溫雲都沒有這麼狼狽過。
蕭溫雲是蕭憲的嫡長女,嫁入謝家後,是長房嫡妻,她的前半生一直被人敬著、護著。
前世,她人生受過最大的苦,也只是被流匪圍攻時所受到的驚嚇,因為心神不寧而徹夜難眠。
蕭溫雲看似驕傲強勢,其實不過是養在暖房裡的一朵牡丹花。
“母親,我扶您起來。”蕭若蘅艱難地扶著蕭溫雲站了起來。
以蕭若蘅的角度,沒看到馬車裡的楚明鳶,而蕭溫雲恰好與楚明鳶四目相對。
蕭溫雲驚喜地瞪大了眼,有那麼一瞬,楚明鳶還以為她要喊自己的名字,卻聽她歡歡喜喜地對著楚翊喊:“雲展,你回來了!!”
“娘就知道你沒死,你會回來接孃的!”
蕭溫雲那渾濁的眼眸在這一刻迸射出異常熱烈的光芒,形容瘋癲。
“……”楚明鳶微微一愣。
就算她沒有為對方診脈,也能看出蕭溫雲顯然是得了失心瘋。
人生最悲痛的事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蕭溫雲無法接受兒子身亡的打擊,瘋魔了。
謝勳然湊了過來,狠狠地踹了蕭溫雲一腳,遷怒道:“別提那個逆子!若非是他,我謝家何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
他還想再踹蕭溫雲,但被一個衙差拽住了。
衙差不客氣地說道:“你們再鬧事,小心我不客氣了!”
“還不趕緊趕路!”
衙差示威地揮了下鞭子,謝勳然縮了縮脖子,懼了,暗暗地在心裡感慨自己虎落平陽被犬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