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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掙紮(中)

韓露已經走了好一會兒,楊雨桐忽然感覺到有些冷,這才發現爐火滅了。這麼晚,再生火怕要影響鄰居休息,所以她決定忍一宿。

她跑到院子裡,就著冰冷的自來水胡亂沖洗完餐具,回到屋裡,倒了一杯熱水,躲進被窩裡,連喝了幾口,才感覺身上有了一絲熱氣。她拉亮臺燈,拽開床頭櫃上的抽屜,拿出藥瓶,倒了兩粒藥片,就著水喝了,然後拿起擺在床頭的《兩晉南北朝史》,翻到夾著書簽的部分,眼睛盯在文字上,心裡卻在想永康的事。這個念頭剛一興起,她馬上又提醒自己,那個女人無情地拋棄丈夫、女兒、兒子,這種狠心的女人,不正該遭受這種報應嗎?自己應該高興才對,有什麼好忐忑的呢?想到這裡,她就又去看書,可看了半天,竟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楊雨桐對自己很生氣,她索性合了書,關了臺燈,合衣躺下睡覺。可心裡又焦躁的很,無論如何也睡不踏實。

過了約莫半個鐘頭,她實在忍不住了,翻身坐起,穿了羽絨服就出門了。她得買份報紙瞧瞧!跑了兩個街口,報刊亭都關門了,幸好街角的一家網咖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她到網咖裡幾乎查了所有相關的新聞,直到確定沒有人員傷亡,心裡一顆石頭才算落地。

淩晨一點鐘,楊雨桐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

坐到床上,她有些恨自己的不爭氣,腦海裡不由浮現出父親一瘸一拐的身影,心裡就更多了一份歉疚。她脫了外套,鑽進被窩,把枕頭推到一邊,平躺下來,感覺著後背的疼痛在一點點加劇,這種時候,心裡的悔恨才減輕了些,她側身拽過枕頭,把身子彎成蝦子。躺了兩秒鐘,忽又記起什麼,掙紮著爬起來,拉亮了臺燈,趿著鞋走到身高貼前,光著腳貼牆站好,一隻手比著頭頂按住身高貼,然後慢慢轉過身來就著燈光看那刻度。看到並沒有明顯的變化,這才回去安心睡覺。

第二天上午。

永康的南停車場已經成了個大集,所有車輛被清空,原本的停車位都成了臨時的攤位,每個攤位前都橫七豎八的擺著各種鞋子,還有的商販身後碼起一摞摞的鞋盒子,遭受了巨大損失的商販們卻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傷感,他們揮舞著優惠的條幅,扯了脖子大聲的嘶喊,與客人錙銖必較的討價還價,因為他們都明白這樣一個道理:貨賣出才叫貨,賣不出去就成了廢品,年關就要到了,只有回籠了資金,這個年才能過得踏實一點,明年才能東山再起。

楊雨桐隨著人潮往前走,觸目所及,大多是滿載而歸興高采烈的顧客,相熟的人打招呼第一句話往往會問對方淘到了什麼好東西,淘這個字實在太貼切了,從水裡往外撈東西,可不就是淘麼?

楊雨桐一個攤位一個攤位往前捱,可很多時候身不由己,會被人流推著往前走,稍微走慢些,就會引來各種的鄙夷嫌棄,甚至詛咒謾罵,可楊雨桐還在堅持著,雖然身體已經明顯吃不消了。

在停車場裡轉了一圈,卻根本沒有看到雷雲和鄭玉文。楊雨桐怕自己看得不仔細,又轉了一圈,還是沒有!她疑心別的地方還有攤位,可問了幾個顧客,都說不知道。她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快到公交車站的時候,忽然背後有人狂摁喇叭,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機動車道上。她忙不疊的回過身來要跟司機道歉,可看到司機的那一刻,她忽然愣住了——司機竟然是雷雲!然後她下意識的向副駕駛的位置望過去——空的。

雷雲顯然也認出了楊雨桐,他臉上露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繼續狂摁喇叭。

楊雨桐茫然的站在車前頭,這一瞬間,腦子一片空白,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雷雲益發煩躁,他回頭看了一眼後面排成長串的車輛,從車窗裡探出頭來,怒道:“找死滾他媽遠點!別以為我他媽不敢撞你!”

楊雨桐又看了一眼副駕駛,遲疑的道:“她……她呢?”

“死毬啦!”

這句話震的楊雨桐耳膜發顫,她疑心自己聽錯了,機械的又問道:“死了?”

“死啦!”

一陣旋暈襲來,楊雨桐踉蹌著退到路邊,緩緩的坐倒在馬路牙子上。雷雲一腳油門,小面風一般的沖了出去。

那一年,鄭玉文跟著雷雲跑了,沒有一絲留戀。

楊雨桐印象深刻,因為腿腳不便,父親只能接一些女人家的活計,比如插假花。工廠裡出來的是一些零散的花枝花瓣,楊老根要把花瓣一個一個的插到花顎上做成一朵花,再把一朵朵花插到花枝上,其間點綴幾個嫩葉,五支帶花的枝子在一起算是一件,這樣的一件能領到一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