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紅望著廚房門,似乎根本沒聽見洪欣的話,她喃喃道:“阿成學校裡有活動,跟同學去災區慰問,又不回來了。”
洪欣明白表姐的意思,可他不能理解她的做法,忍不住道:“姐,要不你還是搬回去跟姑媽一塊住吧,也有點熱乎氣兒。”
容小紅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了話茬道:“你上次帶來的那新疆棗,有好幾個姐妹試了說不錯,要長期定貨呢,一會兒我把他們的名字地址都給你,讓李正直接跟她們聯系吧,說我的名字就行,對了,你們可別太黑嘍,讓我沒面子。”
“哪兒能呢。”洪欣笑道,“您還信不過我?”
“這個李正還挺能折騰的,他去新疆有一年了吧?”
“那趕情,我哥們!”
“這做生意可不是過家家,你們別光瞅著生意人外表光鮮,其實啊,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說到這裡,她不禁想起自己的服裝店,老爺子在世的時候,生意還挺紅火的,這老爺子剛去世沒多久,眼看著生意竟一天不如一天。
洪欣不知道表姐的心思,道:“姐,要說做生意,咱們家你是頭一份啊,有時間指點指點我哥們兒唄。”
容小紅看了一眼洪欣,還以為他是諷刺自己,看錶情又不像,沉了一沉道:“我這是馬尾兒穿豆腐——提不起來,要說失敗的經驗我倒是有一大堆,大欣啊,我倒想勸你一句,生意場跟名利場一樣,都是一潭子渾水,所以當年老爺子堅決反對上一輩從商,我好歹也是在河邊濕過鞋的人了,那裡邊的彎彎繞也多少見識過一些,不容易啊!你現在陷得不深,要退出去還容易,你要真想做事,在政府裡謀個差,或者去經濟開發區掛個職不也挺好的?真要入這一行了麼?回頭你可別羊肉沒吃著再惹一身騷!”
容小紅這麼鄭重其事的,洪欣倒不好意思敷衍,他看了廚房一眼,緩緩道:“姐,你既這麼說,我也跟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爺爺在那會兒,我小不懂事,總想著有爺爺這棵大樹,背靠大樹好乘涼,什麼也沒放在心上過,可現在我明白了,沒了老爺子,我自個兒就是個屁!”
“大欣,你也不用太看輕……”
“姐,你不用安慰我!”洪欣揮了揮手,打斷容小紅,接著道,“這一年我見了太多的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別的不說,就說我二大爺吧,這財政局副局長已經做了十幾年,正局明年退休,本來他是最有希望進階的,可一紙調令給調到環保廳當廳長去了!明著是副廳變正廳,可瞎子都能看明白是怎麼回子事!我二大爺因為這事兒都快抑鬱了。再說你媽我姑媽……”
這時候大武子從廚房端著兩盤菜出來,招呼兩人:“開飯嘍!”
容小紅臉一沉,冷冷道:“著什麼急啊,再多炒倆菜!”
大武子看著倆人嘻嘻一笑,應了聲:“好。”轉身又回廚房去了。
容小紅回過頭來對洪欣道:“你說的對,這個世道就這樣,人情薄如紙,權利大過天。”
“老爺子是趕上大時代了,時勢造就的英雄,上輩還能沾點餘蔭,咱們這一輩兒要不想點轍,恐怕就要‘君子之澤,三世而斬’了。說實話,現在這生意主要靠李正撐著,你要真問我成不成,我還真說不上個子醜寅卯,但我信得過李正這個人,他是我認識的最靠譜的人,如果他都不成,那就真是命了。”
容小紅看著這個自小貪玩,做什麼事都吊兒郎當的表弟,心裡有一絲異樣的感覺,彷彿坐在眼前的是一個陌生人。她忽然聯想到了自己,自己其實對做生意並不怎麼在行,也根本沒什麼興趣,當初投資服裝純粹是為了跟劉思聰賭氣,現在服裝生意是越來越差,眼見要做不下去了,雖說劉思聰每個月固定給十萬塊錢的生活費,母子倆的生活有絕對的保障,可她總不甘心過這種寄生蟲的生活,她對李正的印象挺不錯的,加之洪欣又這麼篤定,如果自己也能搭上這條船,說不定……
想到這裡,容小紅微笑著道:“大欣,我相信你的眼光,如果姐能幫上什麼忙,你只管開口。”
洪欣沒再繼續下去,卻換了個話題:“姐,聽說上海的世博園建的差不多了,我能弄到內部通行證,你想不想去那兒玩一玩?”
容小紅不屑的一笑:“北京這麼多園子我都懶得去,上海還能有什麼西洋景?”
“還真就是西洋景!萬國博覽嘛,好多國家都在那兒建了自己國家風格的園林,而且這時候南方氣候多好啊。要不,人家地産龍頭怎麼都要跑去上海開大會呢?”
最後一句話觸動了容小紅,地産龍頭在上海開大會,那就意味著劉思聰也要去嘍?洪欣這句話是無意的呢,還是有意安排什麼?容小紅向洪欣望去,但見他臉色如常,似乎只是不經意的提起,她又有些懷疑自己多心了,思忖著道:“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