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欣回到家就躺下了,直到下午五點才睡醒,躺在床上發了會子呆,突然想起娜仁的事,心裡不禁有些懊惱,拿起手機翻到娜仁託雅的號碼,想打又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沒撥出去。起床簡單洗漱了一下,穿了外套就往樓下走,樓下的客廳裡,洪欣的母親正坐在沙發上看書,見兒子下來,不禁皺了眉道:“這麼晚了還出去?一會兒就開飯了。”
“今兒姑媽歇班,我去她那兒,甭等我吃飯了。”
洪詠梅家離洪欣家不遠,也在二環內,但整個小區顯著陳舊了許多,這個小區裡大多是那種仿蘇式的三層起脊悶頂式建築,洪詠梅就住在這樣一棟老樓的三層一個兩室一廳的房子裡。這會兒她正一個人站在窗子前對著夕陽發呆,洪欣進屋都沒有發覺。
洪欣咳了一聲,抑揚頓挫的念道:“但得夕陽無限好,何須惆悵近黃昏。”
洪詠梅轉過身來,笑道:“不言不語跟個貓似的,嚇我一跳!”
洪欣一邊把手裡的東西擱桌上,一邊道:“姑媽,說起這貓來了,您上回不是說孤的慌嗎,我有一哥們能弄到純種的蘇格蘭折耳貓,回頭我給您弄一隻解解悶。”
洪詠梅淡淡一笑:“我已經習慣了,而且我也沒功夫養。你說的那個折耳貓,最好也別讓你朋友養,造孽!你知道它耳朵為什麼是折的?那是因為遺傳性骨骼疾病,醫學上叫軟骨骨質化發育異常,英文叫osteochondrodyspasia,得了這種病,極容易患各種骨骼和關節病變,什麼骨質增生、骨刺是很普通的,最後十有八九都會癱瘓。還有啊,你說的那個純種,也不太科學,這種貓是六七十年代才出現的,它可以追溯到一家蘇格蘭農場,當時農場主發現……”說到這裡,洪詠梅忽然意識到洪欣並沒多少興趣聽自己嘮叨,於是打住了,自嘲一笑道,“職業病,職業病。”
“您接著說,”洪欣笑著道,“我就愛聽您說這個,長知識。”
“小嘴兒越來越甜了。”洪詠梅笑著湊近看洪欣拎來的東西,“和田駿棗,你買的?”
“還有這雪蓮,都是一個朋友從新疆帶來的,您不是脾胃有點虛嗎,這個最補氣了,回頭您泡水或者燉肉都擱點,管用著呢!”
“好啊,讓你那個朋友破費了,回頭替我謝謝人家。”
“這算什麼啊!他空運的事還不是多虧姑媽您幫忙,他應該好好謝謝您是真的,要不是怕您亂的慌,他還想登門道謝呢。”
洪詠梅擺了擺手,笑道:“只要你高興就好。昨天有人送了兩只山雞,咱們今兒就來它個紅棗雪蓮燉山雞,可惜……”說到這兒洪詠梅忽然頓住了,洪欣知道她又想起了表姐,趕緊笑道:“我去幫您拾掇雞去。”
“得了吧少爺!”洪詠梅一笑,“你一會兒幫著我多吃點,別糟蹋了,我就唸阿彌陀佛嘍。”
做完飯,已經晚上七點了,寬敞的餐廳裡擺了一張足能容納七八人的長方實木飯桌,洪詠梅坐在桌子一邊,不時的給洪欣夾一箸菜,自己卻沒怎麼動筷子。
洪欣一邊狼吞虎嚥一邊嘖嘖稱贊:“姑媽,您這火腿燒冬筍真是一絕,我吃遍了北京的大館子都沒嘗到這麼地道的味道。”
洪詠梅知道侄子哄自己開心,只溫和的一笑:“味道也未必就比外邊的好,只不過打小你們姐兒倆就吃不慣館子裡的味道……”
洪欣心裡嘆氣,嘴上卻道:“如果我沒記錯,下月初就是您的生日了吧,阿成也要放寒假了,咱們還不好好熱鬧熱鬧?”
“咱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打老爺子那會兒就不愛整這些虛文,什麼生日不生日的,過不過的最後還不都得去見馬克思?”
“知道您嫌麻煩,這事兒啊您就交給我吧!保管又清靜又熱鬧。”
洪詠梅看了一眼洪欣沒吱聲,沉了一會兒,忽然道:“阿成在學校裡怎麼樣?”劉佳成現在已經是首都一所著名的大學的大一新生。
洪欣盛了一碗湯,一邊小口啜著一邊道:“挺好的,聽我姐說他選上學生會幹事了,還談了個女朋友。”
洪詠梅皺了皺眉:“這麼小就談女朋友了?女孩傢什麼背景啊?”
“就普通人家吧,阿成也不小了,現在的孩子都早熟,大學不談戀愛那叫虛度光陰。”
洪詠梅哼了一聲:“可別跟你姐一樣,淨交些不三不四的!”
洪詠梅這話是有所指的,最近她聽到了些風聲,說容小紅又跟大武子走的近乎,於是她就開始堵心。洪欣知道姑媽的心思,可感情的事又怎麼能強求的來?既不能多說,只好打馬虎眼:“姑媽,我瞧見那姑娘照片了,俊著呢,要不我攛掇攛掇阿成,讓他帶來給您把把關?”
“我算哪根蔥啊。”洪詠梅嘴上這麼說著,臉上卻已帶了笑,“別光說他們的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就沒瞅上眼的姑娘?我們院裡可有幾個不錯的……”
“姑媽……”洪欣苦笑著道,“我的事兒啊您就別跟著瞎操心了,我都不知道自個兒喜歡什麼樣兒的,再說吧!對啦,我記得一個舅爺爺家的表舅還是表姨,是不是在住建部,是部長還是什麼主任來著?”
“你一個表舅,是副部長。”洪詠梅暗自皺了皺眉,心裡卻在感嘆,這個侄子打蜜罐裡長大的,哪兒知道人情薄如紙啊,自打老爺子謝世之後,有些事辦起來是越來越吃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