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正哥。左邊數第三家，就丫一人在家呢。”

李正點點頭，一邊打量著這個農村的院子。

那天晚上，楊雨桐到醫院找李正，她的手冰冷冰冷的，眼神慌亂而無助，就像一隻受驚的小鹿，讓李正很是心疼。可問她時，她又說沒什麼，所以李正也就沒有多問。後來，李正透過洪欣的關系調了交通局的監控錄影，查到了送楊雨桐回來的那輛小面，還有那輛小面在六環內的行蹤，雖然並不確定六環外發生了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楊雨桐受到的驚嚇跟這輛小面有關系。所以，按圖索驥，根據小面的註冊資訊，李正找到了雷雲，並知道了雷雲是楊雨桐的繼父。

然後，他請馮二哥幫忙，找到了雷雲的住處。

進了院門，李正直接奔第三家，到門口，他徑自推門進去。

雷雲似乎剛剛起床，正彎著腰疊被，他聽見門響，以為是鄭玉文回來了，頭也不抬的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菜市場沒開門啊？”

李正走到他身後，飛起一腳踹在他屁股上，雷雲沒防備，一下子撲倒在床上，那床本來就不結實，哪兒經得起這重重一壓，嘩的一聲就塌了。李正撲過去，扯了一條被罩在雷雲身上，然後沖著被子底下凸起的地方猛踹幾腳。沒想到雷雲反應也很快，身子往旁邊一滾，然後扯著被子向李正撲過來，李正沒提防，被他撲了個正著，然後頭上身上就捱了幾拳。

這時候，就聽門響，緊接著一聲驚呼，壓在他身上的重量消失了，李正把身上的被子扯開，就見老七兩手攥著警棍卡在雷雲的脖子上，一隻膝蓋頂住了他的後腰，正死命的往後勒。估計雷雲腦袋上捱了一棍，血正從頭上流下來，再加上他雙眼翻白，樣貌顯得頗有些猙獰。

李正一邊活動著身上被打痛的地方，一邊沖老七揮手，示意他松開雷雲。老七剛一放手，雷雲登時像瘋狗一樣，抄起梳妝臺上的臺燈，反手向老七頭上砸去。老七身手極好，舉手一撩，警棍就把臺燈敲得稀爛，同時右腳飛踹在雷雲腿彎上，雷雲馬上如一隻麻袋般重重地撲倒地床上。老七沖上來還要動手，卻被李正攔住了，他沉聲道：“老七，你到門口等我。”老七看看正從床板上一節一節撐起來的雷雲，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顯然老七這一腳很重，雷雲並沒有馬上爬起來，而是靠著牆坐著，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惡狠狠的道：“我記住你了，有本事你幹死我，要不，我他媽我饒不了你！”

李正拉了一把凳子坐下，冷冷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你能不能跟我說說，十二月五號那天發生了什麼事。”

聽了這話，雷雲彷彿被蠍子蜇了一下，打了個冷戰，他瞪大眼睛盯著李正，忽然認出他來。那天晚上送楊雨桐到醫院的時候，他見過眼前這個人，也猜到兩個人的關系，所以今天他為什麼上門，也就不言而喻了。

“不記得了。”雷雲咬著牙道。

“那我幫你回憶回憶。”李正緩緩道，“那天下午四點半，你在永康鞋城前面的馬路上差點撞到了楊雨桐，後來她上了你的車，六點鐘的時候，你開著車出了六環……”

雷雲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那段經歷已經成為他人生之中最大的汙點，他甚至都不敢回憶，每次一想到那天發生的事，他就覺得心裡有一把烙鐵在烙。那天只有自己和楊雨桐兩個人，自己並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那麼，一定是楊雨桐告訴李正的，所以今天他來報複。想到這裡，雷雲大聲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還有什麼可說的！我混帳，我不是人！要打要罰要進局子我都認！只求你別聲張，別讓……讓她媽知道……”

李正不動聲色，心中卻波瀾起伏。“她媽”自然是指鄭玉文，他連坐牢都不怕，難道還怕鄭玉文難過？他這麼緊張鄭玉文，為什麼要傷害楊雨桐？想到這裡，他不緊不慢的道：“不聲張也行，你給我一個充分的理由。”

“我……哎……”雷雲說不出口，怎麼能說呢？說自己是楊雨桐的親生父親？那不就成了親生父親□□女兒，雖然未遂，可畢竟是一樁醜聞，面對著一個極有可能成為自己未來女婿的男人，雷雲臉皮再厚，也不能說出真相。情急之下，他爬到床鋪邊上，掀開褥子的一角，貼床板拿出來一個摺子，急赤白臉的道，“我知道，我對不起小桐，這……這兒有二十萬，是我和她媽一輩子攢的……”

雷雲的表情讓李正大惑不解，這世界上有什麼事會讓一個男人寧願坐牢，寧願放棄自己一生的積蓄，也不願讓別人知道真相呢？這一定是一件驚世駭俗的大事！李正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於是他決定再詐一詐：“以你和楊雨桐的關系，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來？”

雷雲臉上的肌肉抖動著：“你說啥？”他雖然想裝蒜，可惜卻被自己的表情出賣了。

李正盯著他的眼睛，幾乎一字一頓的道：“我說，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來？”

雷雲登時臉色煞白，大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說啥！”

李正祭出殺手鐧：“她其實都知道了。”

雷雲猛地抬起頭：“她都知道了？她怎麼會知道的！”

李正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淡淡的道：“你想想，你傷害了多少人吶。”

雷雲突然想到了鄭玉文，對，一定是她！這個世界上，只有鄭玉文和他自己知道這件事的真相，怪不得她大清早就出去了，原來她是去告訴楊雨桐真相！所以這個李正才會找上門來！雷雲羞怒交加，反手一巴掌摑在自己臉上，幾乎帶了哭腔道：“作孽啊，作孽啊！要知道她是我閨女……嗐，說這些還有啥用！我混帳！我不是人！”說著話，他啪啪的抽自己嘴巴。

老七大概怕李正吃虧，推門探頭往裡邊看，見李正沒有危險，又悄悄關上門。

雷雲的話雖然證實了李正的猜測，楊雨桐愈加坎坷的身世更激發了李正的保護欲，這一瞬，他心中已轉過了無數的念頭。李正沉聲道：“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她，任何人！”

雷雲抬起頭，滿臉悔恨的道：“我沒有……我永遠不會傷害她。”

“見到你對她就是一種傷害。”

雷雲愣了，他遲疑著道：“我……可以不去找她。”

“你能保證你老婆也不去找她，她也不會來找你們？”

雷雲不說話了，過了好久，他彷彿下了決心，道：“反正我也在北京這個鬼地方呆夠了，我走！”

“還有，永遠不要提起你和她的關系，無論對任何人，包括對她。”

雷雲遲疑了一下，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李正沒再說什麼，轉身往外走。

“等等。”雷雲追了兩步，揚著手裡的存摺，“你能不能幫忙把這個摺子轉交給她。”

李正頓了一下，既沒有回頭，也沒有接摺子，繼續朝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