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對面找了個隱蔽的所在,坐在牆角仔細觀察陳先農家的房子。
院牆是黃泥糊的,泥巴已經剝落的差不多了,大片大片的裸露著砌牆的土坯,大門是黑漆的,卻已經關不嚴實,好像一對露風的門牙,整座院子彷彿恐怖片裡的鬼屋,只有一棵棗樹逾牆橫伸出的枝葉還顯露出一絲生機。
東方白說過,陳先農沒有兄弟姐妹,老家只剩了一個老母親,難道他會讓母親住在這種地方?
李偉終於體會了一個成語——如坐針氈,他頭一回知道,原來坐久了是這麼的不舒服,他開始還嘗試著變換姿勢,可過不了多大會兒,身上就又像長了蝨子一樣難受。好不容易捱到中午,終於看見陳先農的母親出來,老太太拎了桶泔水,走到屋後,把泔水倒了,就又回屋了。
下午的時候,趙靜打電話,問他在哪兒呢,他說在加班。
“你們單位要瘋啊,週六加班,週日還加班,不讓人活了?”
“最近專案有點忙……”
“唉,老這麼忙,你身體受得了嗎?要不,那個兼職咱別做了。”
“沒事兒,都快做完了。”
“對了,菜百促銷呢,我想哪天和你一塊去看看對戒,鑽戒就算了,咱就買一對戒,白金的,一兩千塊一對的就行了。”
“買個好點的吧,也不差這點錢。”說這話的時候,李偉的心裡像有把刀在割。他已經一整天沒怎麼吃東西了,肚子裡應該空空的,可奇怪的是,一點不覺得餓,如果說想吃點什麼的話,他現在只想找到陳先農把他生吞活剝了。
捱到晚上七八點鐘,還沒有看見陳先農的影子,風卻越來越大了。李偉幾乎忍不住破門而入,可潛意識裡又抱著一絲希望,萬一陳先農下一秒鐘出現呢?
十二點了,李偉眼睛困得睜不開,可意識剛一模糊就又被凍醒,於是他就起來跺跺腳,小跑幾步。
一點了,陳先農還沒有出現,李偉幾乎絕望了,他開始質疑自己,腦袋是不是真的鏽逗了?陳先農既然讓老太太住這樣惡劣的環境,顯然沒把這裡當成“家”,他又怎麼會回到這裡來呢?
父債子還,大不了把他們家的房子給賣了抵債!
這個想法嚇了李偉一跳,自己是誰啊,有什麼權利這麼做?把房賣了,老太太住哪兒?想到老太太那顫顫巍巍的身影,李偉就想起母親,心裡隱隱有些痛。
看著陳先農家的房子,他又苦笑,即便真能賣,這房子又能值幾個錢?
他掏出手機來看,已經是淩晨三點鐘了,終於耐不住性子,大步來到院門口,舉起手來想敲門,卻又猶豫了,怕吵醒老太太,這個年紀的人,有點動靜就醒,醒了就很難再睡著。
淩晨五點鐘,陳先農的母親開啟院門,見一個臉色鐵青的年輕人站在門口,嚇了一跳,遲疑著問:“你找誰?”
李偉耐著性子道:“陳先農呢?陳先農在嗎?”
老太太愣了一下,然後道:“你找虎子?”接著搖頭,低了頭幽幽的道,“俺也不知道,他好多年沒回家咧……”
這本來是意料中事,李偉不死心,他沉了一下,然後道:“您知不知道他在哪兒?公司有急事,找不著他,打他電話也不接,您有沒有他聯系方式啊?”
看老太太木訥的搖頭,希望徹底破滅了,李偉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他轉身步履蹣跚的往回走,這時候老太太忽然道:“虎子他……他過的咋樣咧?”
李偉站住,停了一會兒,才道:“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說著,顫巍巍的抬起手,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