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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疤

真正要了梁祉命的是那把刺刀,那把蕭元英送給梁祉、用以當做護身符的刺刀。

殺了梁祉的亦不是貪欲,而是為她而感到羞恥的花紜。她的女兒憎惡自己浪蕩、愚蠢的母親,舉著她情人的刀,一把將它送進了自己的胸膛。

如今的花紜,猶如烈火上烹的螞蟻。良心被煎熬著,後悔的疼讓她喘不過氣。

花紜絕望地抬起頭,視線逐漸清晰,她悵惘灰天。

“啪嗒……”

一滴雨落在她臉頰上,像故人的眼淚。

“雨,”花紜呢喃道,她完完全全回憶起來十四歲那年花府後院發生的事。

那天梁祉用了太多的紫英,她神志不清,抓住花紜又啃又咬,嘴裡不斷發出餓獸一般的吼叫。

梁祉一抽她那杆煙槍,就要吃人。

花紜曾見她殺了花府一個掃灑的侍女,將她大卸八塊,舉起她的手臂生啃她的血肉。梁祉吃人的訊息很快就傳進了花從文的耳朵,他下令將梁祉鎖在房中,任何人不得放她出去。

但沒有將花紜接出來,讓她跟自己那已經變成一個怪物的母親關在一起。花從文想知道花紜能不能活下來。如果能,她將是挽救花家的人。

梁祉死死抓著她的手腕,花紜一面求饒,一面尋找能防身的武器。

她害怕極了,一直喊“娘”,但梁祉聽不進人話,眼裡都是花紜白嫩的脖頸,細膩的肌膚。

梁祉與花紜在地城中見到的人一樣,喪失理智,只剩下動物最真實的欲||望。

花紜在想,這個人已經不是她的娘親了。她娘親死了,在娘親從宮裡回來的那個雨夜,梁祉就被藏在皇宮裡的巨龍咬死了。

她不該如同那個掃灑婢女一樣死掉,梁祉不認得她了,她何苦繼續守著所謂“孝道”?

花紜看到了床上那把刺刀,燭光落在她臉上,照亮腮邊彷徨的淚珠。

她想過後果,她更想活。

鋼鐵割破了血肉,梁祉的呼喊停止了。花紜直愣愣地望著她,懵然抬起手,擦掉腮邊滾燙的血。

梁祉全身都被血染紅了,或許是疼痛又讓她恢複了理智,疲憊、失望潮水一般湧向她。頹然倒下,在意識完全退出軀殼之前,梁祉聽見花紜說:

“娘,恨我吧,這樣你才能記住我。”

花紜坐在地上,等腳邊梁祉的身體變涼、變僵。她茫然地望著梁祉渙散的瞳仁,心已經麻木到感受不到任何情緒。

花紜吃掉了花從文送來的所有飯菜,肚子撐得滾圓,臉色卻一日比一日枯萎。

她把屍體抬到了床上,撿過角落裡被揉爛的戰袍。梁祉清醒時,早就在這戰袍上留下的遺言。花紜讀懂了梁祉臨終所願,她痛恨自己認得字。她望著血書,嘲笑她們母女二人骯髒的命運。

花紜將戰袍蓋在了梁祉身上,伸手合上了孃的眼眸。之後蜷縮在牆角,等待命運的判決。

忘乎晝夜,到最後連舌尖都是屍體在潮濕房間中發酵的味道,花紜終於等到了開門。

她記得那天也下了一場大雨,雨水將花從文的大紅官袍浸濕,流到地上變做了黑色的血。

花從文把她擁入懷中,瞪著床上的屍體陷入沉默。他或許猜到了,蕭元英的刀是花紜刺進梁祉胸膛的。但花從文沒拆穿,而且等花紜醒來時,告訴她梁祉是自戕。

花紜掩面痛哭,倒在地上,讓大雨沖刷她的身體。她嘴角一邊掛著微笑,另一邊卻泛著悲傷的淚光。花紜又後悔又慶幸,哀與樂錯綜複雜讓她既想哭又覺著自己的人生過於荒謬而不禁笑出聲來。

花紜終於再次看清了這世界,陰雲密佈,憎惡鄞都的仲夏竟也冷得徹骨。雨水混雜著淚,溢位了她的眼窩。

“娘娘,回宮嗎?”李懷璟席地坐在她身邊,雙臂環住膝蓋,任憑泥水淌過他的衣裳。靖州看到他們在那,也垂著頭走過來。

花紜望著他,眼眶泛起淚光,但微笑依舊掛在臉上,看似堅強卻又帶著無法掩飾的痛楚。

沒想到這時候,留在自己身邊的竟然是李懷璟與她的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