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燁說這種話李頑根本不想反駁,春秋剎、蕭四爺做過什麼她不清楚更不會打聽。春秋剎的人過去都是皇族的俎上魚肉,就算春秋剎真的拿捏住皇帝的命,那也是他們的造化。重燁說這些無非就是逼李頑不斷自證,再次落進他的陷阱中。
李頑徐徐吐出口氣,她抬手,用覆面吸去下巴上的汗。她想,不能再被重燁牽著鼻子走,還剩兩支箭,她要逼重燁“彈盡糧絕”。
李頑諷刺道:“聽你這話,你應該很討厭春秋剎,不過……看你這一身白衣,往高處一站,乍一看還以為是剎師呢。先生,你好歹也是賞金刺客中的‘榜眼’了,還至於學剎師的穿著麼?你穿得再像,你也成不了剎師啊,客人請你出山的時候,也不會為你身上這件白衣多加五十金呀。”
重燁的笑容霎時消失,說時遲那時快,第四支箭直取李頑的脖頸!李頑急忙低頭,誰知那支箭就跟長了鈎子似的,將她的頭皮劃破。
李頑嚇得魂都飛了,感覺不到疼,只覺頭皮涼颼颼的,臉上還有黏膩膩的東西往下流,她攤開掌心,血好似一條小溪,汩汩地滴落。
“又叫你躲過去了,”重燁咬著牙說,他手上青筋暴起,幾乎要把他的弓捏斷。
李頑用袖口擦去眼角的血,拖著軟劍主動往重燁那走:“先生,我躲過你四支箭了。您看,我要是上榜,能排第幾?”
重燁面色鐵青,但捏著箭遲遲不肯發。這是他最後一支箭,一旦再次被她躲過去,他就手無寸鐵,或將成為這個無名之輩的掌中玩物。
李頑見他遲疑,稍稍加快了步伐。
之前聽姚鐸說起過重燁的箭法,快、並且刁鑽,用姚鐸的話來講就是“他的箭會拐彎”。剛剛讓她躲過那四支,其實也是李頑運氣好,重燁見她是個無名之輩就稍微放鬆了警惕,現在她可沒之前的好運氣了。
風停了,竹林中靜得能聽見李頑短促的呼吸聲。她手心的汗幾乎要滴到地上。
“前十,但前三甲還差些,”重燁朝她柔和地笑,親近得還以為他們是多年不見的好友,“姑娘,仍需努力。”
“先生好會誇,平時剎中比武,我連前十五都排不上——”話音未落,李頑的瞳仁驟然緊縮——
重燁的第五支箭,朝她刺來!
李頑下意識地揮軟劍去擋,結果這只箭就跟石頭一樣硬,軟劍砍上去就聽“鐺”地一聲,非但沒攔著,反倒左側胸腔插進了一股寒涼。
李頑耳邊嗡鳴不斷,她胳膊都變得麻木,提著劍不停地抖。她低頭,看見那支棕黑色的箭刺進了自己的左肋。
李頑大腦一片空白,又抬頭望著遠處的重燁,重燁笑得很得意。李頑陡然明白這支箭是他故意往自己眉心發,而自己必然會用劍去擋,從右邊這麼一攔,箭剛好刺進她左肋。
就要死了嗎?李頑凝視重燁眼前的白綢,不甘心地閉上眼,小聲呢喃:“怎麼能死在你手上?我的生活才剛剛開始,我,我剛開始能像個人一樣生活……”
不該死,我還不該死,李頑咬緊牙關,咕嚕著,我不能死。
滴答滴答滴……血順著箭汩汩地往下滴。李頑顫抖地抬起手,攥住箭尾,舉起右手,手起劍落。只覺得血肉間襲來尖銳的痛,李頑的額上霎時變得汗涔涔。
李頑撇了箭尾,扯下覆面擦拭手上的血,踉踉蹌蹌地站起來。她重重地喘氣,盯著重燁好半晌,才說:“先生,我還活著。”
重燁臉上的笑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次換成他被李頑逼得往後退。重燁側耳聽,不敢信自己剛才那支箭撲了個空:“……不對,我算準了,它將直取要害,你怎麼,怎麼還能活著!”
李頑擦去嘴角的血跡,沉聲道:“你沒能殺我,重燁,你也殺不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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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了麼?”
“沒呢,咱現在過去?”
“可別。現在看,李頑佔的上風,她還真有可能要了重燁的命。咱現在要過去了,幫還是不幫?不幫吧,顯得咱沒個人情味,幫吧,搶人家功勞。算了,就在這等。等到狗東西快死了,再告訴李頑留活口。”
“別等了,爺,”姚鐸把望遠鏡遞給身後翹著二郎腿嗑瓜子的沈鶴亭,“快結束了。”
沈鶴亭湊到望遠鏡前一看,驚呼道:“天呢!我可真沒看錯人!誒,不對,人可別叫她弄死了!”他立馬扔了沒吃完的瓜子,與姚鐸奔向竹林深處。
“留人!留人!要活的!我有話問他!李——別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