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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史

太陽照得他眼疼,明明是雨過天晴的好天氣,他怎麼都高興不起來。不是因為太後刺了他一劍,而是因為她腹中的胎兒。

李懷璟真覺得自己是個笑話。

花紜與沈鶴亭是青梅竹馬,兩個人又在宮裡相依為命,他們會走到一起是理所應當的事。

而自己與花紜之間始終有一層隔閡,無論他怎麼做都沒法走進她心裡。她四哥在她心裡的位置太高了,高到讓李懷璟嫉妒得要瘋了。

看她懷上了那個人的孩子心裡就堵得慌,想撂挑子不幹,甚至惡毒地想給太後灌滑胎藥,把她鎖在仁壽宮裡,讓她一輩子都只能陪著自己。

李懷璟揚起手,結結實實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他幹了一籮筐對不起太後的事。先是揹著太後殺掉了李懷玉的一雙兒女。看著那兩個孩子墜樓的瞬間,心底的慶幸與快樂,就足夠將他釘在恥辱柱上。

再是現在對太後的孩子……

是啊,其實自己也沒那麼喜歡太後。跟鶴亭怎麼比呢?他為了太後寧可去死。而自己卻為了一己私慾往太後身上潑髒水。

挨太後一劍還撿條命,就算是福大命大造化大。

“殿下,人帶到了。”

李懷玉放下手中的剪刀,興致勃勃地踱到跪下地上的男人身邊,用中指挑開那人眼前的黑布條,瞧著他本是果敢堅毅,此刻卻蒙了一層霧靄的眼睛。

李懷玉蹲下來,溫柔地把他散落在額前的頭發撥到耳後:“林大人,別來無恙啊。”

林世濯躲開他的手,質問道:“殿下答應臣的事,一直沒做到。”

“本王不是說過嗎,得看到你的忠心才行。”李懷玉的手順著他的面部輪廓向下滑,摸到林世濯的胡須,“林大人急性子,鬍子都白了好幾根。”

李懷玉打量的目光讓林世濯倍感不適,可對方的人正壓著他的肩膀不讓他動彈,他皺緊了眉頭,重申道:“臣要看證據。”

“以林大人的性子,那天的議事堂,應該更熱鬧一點才對。”李懷玉的手繼續向下滑,溜到林世濯的肩頭,“怎麼嘴下留情了呢?因為那是太後,你不忍心嗎?”

“挽風堂堂正正為官,”林世濯扭動肩膀,卻躲不開李懷玉的鬼爪子,“倒是殿下,言而無信。”

“言而無信的明明是林大人,”李懷玉站起來,背靠著桌案,擺弄身邊的虎刺梅。

“小太後與閹人穢亂後宮的人證物證,本王都給你了吧?本王讓你聯合其他內閣大臣逼太後退位,你為什麼不做?現在倒好了,本王不再是監國了,李懷璟軟禁小太後,仗著自己是陛下的生父,趁機上位挾天子以令諸侯。燒書禁戲不說,還抄了一批看過庭花記計程車大夫的家,現在朝上,可沒人敢提這事了。”

林世濯梗著脖子:“太後娘娘於臣有知遇之恩,殿下要臣反了太後,總得給臣想要的東西。太後與沈鶴亭是否有舊情,臣不關心,臣就想知道,究竟是不是花家人害了臣的父兄。僅憑您空口說,臣實在難以信服。如果您給臣實打實的罪證,臣必然會給您滿意的答複。”

李懷玉不悅地說:“這是怨本王了?”

林世濯冷聲答:“臣得弄明白,這是交易,還是殿下把臣當槍使的遊戲。”

李懷玉嘴角微微上揚,扯出的笑意與他眼裡的諷刺格格不入。他的手伸向背後,拿過一沓發黃的奏章扔給林世濯。

“林大人,瞧瞧吧,”李懷玉俯身湊近了林世濯,“這可都是當年花從文親自遞到父皇面前的奏章。這事列了多少條莫須有的罪證……林家有今天,還不是拜他們花家所賜?”

林世濯快速展開一份奏章,這字跡確確實實是花從文寫的,他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

他眨巴眨巴眼,藉著微弱的燭光看清上邊的字,眼睛圓睜,呼吸困難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了喉管,嘴唇不自覺地顫抖。

“……林氏捕獲春秋剎一刺客。既擒此獠,未幾,竟得春秋剎饋金三千兩。彼見黃白之物,林思華貪心頓起,遂萌惡念。乃陰使心腹,執利刃戕害證人,欲絕其口,使真相難明於世。繼而傾盡全力,搜檢各處,凡涉春秋剎案之蛛絲馬跡、證物文書,盡皆毀棄,以圖湮滅罪證,逃脫法網……”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我爹不會幹這種事!”林世濯甩開手上的奏章,猛地又抓起幾份奏章,逐漸變得急促粗重,胸膛也似海浪劇烈起伏。雙手快速翻動,紙張嘩嘩作響,他的臉因怒火上湧而變得通紅滾燙。

“……林世清於朝暉酒樓之地下城察得紫英盈積。按律,當即時具表以聞,然未及清點,諸物竟盡皆亡佚。臣蒙君命,徹查此事,至南亭之地,見有紫英燃餘之灰燼,散漫堆積;又睹林世清之屍首,橫陳其間。繼而搜檢林世清之府邸,於其密室幽處,覓得春秋剎所制白澤玉佩一枚,罪證昭然。林世清恐與林思華無異,皆已淪為春秋剎之爪牙……”

林世濯怒火中燒:“通篇皆是誣告!我父兄一生忠君清廉,怎麼會是春秋剎的走狗?!花從文分明是想借此除掉臣父兄!”

當年弘治帝命林思華與花從文合作追查春秋剎的底細,實則是測驗——朝廷新貴林思華和鄞都大族出身的花從文,到底哪一個更適合成為下一任首輔。

彼時花氏初現頹勢,花從文這一輩除了他幾乎沒有拿的出手的子孫。而林氏父子頗有才華,甚得弘治帝信任,一路高升,是花從文最大的競爭對手。結果林氏父子先後與花從文合作調查春秋剎,都死於非命。

林世濯就懷疑,花從文為保家族榮耀,借查案害死了他們。

李懷玉斜睨林世濯:“本王知道林大人一直在追查父兄橫死真相,這樣的結果,不是恰恰印證了林大人先前所猜的是對的?”

林世濯大口喘氣,緩了好久又問:“臣還有疑問。”

李懷玉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問。

林世濯還沒有被憤怒徹底沖垮:“既然您說這些奏章是花從文親自遞到弘治爺面前的,那它們又是如何到殿下您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