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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3章 爭寵(六千字畢)

而福康安不是嫡長子,不能承繼家業,將來若想有個出身,唯有靠軍功——而軍功,自然是要拼命的。這世上哪個當孃的,捨得送自己兒子上戰場流血、拼命去?

故此在九福晉眼裡,軍功自然比不上被選為額駙。額駙才是她的康兒,這輩子最最穩妥的前程去。

“再說了,便是靈兒一個庶出的,剛下生皇上就能選為多羅額駙;那康兒還是九爺的嫡子呢,皇上便怎麼好歹都能選為額駙——便是皇上自己的公主不成,那還有那麼多親王、郡王家的郡主、多羅格格們,怎麼就不行?”九福晉盯住妝鏡,目光在自己的凝視下,變得冷硬下來,

“可是皇上偏偏就是沒有——皇上一天不吐這個口兒,我便一天都放不下心來。這便只能自己先替康兒綢繆著——終究令主子與咱們家有那麼一層舊情,我的心願她不會不瞭解,她在宮裡自然也能有所幫襯。”

“所以這個時候兒,決不能叫九爺將康兒給接回來,否則才是功虧一簣,叫這幾年的努力都白費了。”

她知道這會子為了裝病,不方便伺候九爺,這對於她來說是一層風險。可是好歹九爺原本對芸香和篆香就淡,再說了,即便是退一萬步,九爺會因為她的“病”而進芸香和篆香的屋子——可是這合格跟兒子一輩子的前程比起來,她還是會選繼續裝病。

總歸,九爺都快四十了,便是跟芸香和篆香過宿,又還能怎樣呢?

十二月時,西北傳來戰報。原本兆惠南下,開始總攬平定大小和卓之事,南疆的形勢已然一片大好。在兆惠的指揮之下,再加上回部當地的貴族額敏和卓、鄂對、霍集斯父子的協助,南疆已經只剩下喀什噶爾和葉爾羌還在大小和卓兄弟手裡,其餘重要的城邦都已經歸順朝廷。

皇帝本以為這一年結尾的時候,回部也將平定。卻沒想到,西北的戰報裡卻是奏明:兆惠之軍,被圍困在了“黑水”河畔。

黑水在葉爾羌城外,葉爾羌城中為小和卓霍集佔帶數萬人鎮守。兆惠帶四千騎兵攻打葉爾羌,渡河過橋時,才過橋四百人,結果葉爾羌城中忽然沖出五千騎兵、一萬步兵圍攻清軍。結果,兆惠自己的面部和腿部也受了傷,戰馬也中槍倒地而死……清軍傷亡慘重,因無法突圍,只得在黑水河邊紮營,稱為“黑水營”。

黑水用被小和卓霍集佔圍困,時天寒地凍,彈盡糧絕,援兵不至,無險可依。兆惠向京師急求援兵,皇帝派“靖逆將軍”納木劄爾前去救援。

納木劄爾與諸將率二百餘騎兵趁夜行軍,以期黎明時與兆惠會合,但在途中遇到大和卓波羅尼都派出的援軍三千餘人,陷入包圍,結果在途中全軍覆沒……

待得戰報送回皇帝的案頭,黑水營之圍已然未解。皇帝急得連續數日水米不進。大過年的,他面兒上所有該行的祭祀、慶典,卻半點都不能少,他更不能在這個時候叫前朝後宮看出他的心急如焚來。

這般外表的強顏歡笑,與內裡的心急如焚交織在一處,皇帝便不小心受了風寒。幸好皇帝自己精通醫理,及時調理,方沒有病倒,可是卻是多日低燒。

婉兮寧肯皇帝是高燒,而不是這樣的低燒。

這樣的低燒,便很難查明病根兒,禦醫們都不敢輕易用藥。

婉兮私下裡問歸雲舢,歸雲舢也說,“這低燒才是最消耗的……皇上的病根兒還是在內火攻心上。可是這火,不是醫術、金石能醫得,唯有西北早日傳來捷報才行。”

可是這裡是京師,是紫禁城啊。婉兮便是著急,卻也沒法子飛到那西北軍營去,幫那兆惠解了黑水營之圍、攻下葉爾羌,早日擒獲了小和卓去……

這一刻,婉兮真是痛恨自己只能身為後宮女人的身份去。

婉兮明白,這會子勸解實則無用,她便只能帶著幾個孩子,盡可能多地陪伴在皇上身邊兒。

孩子們不懂事,不會勸解,但是孩子們的天真無邪,其實才是最好的靈丹妙藥去。與孩子們在一處,皇上便也可將心思暫時從西北軍情中抽離出來些許。

哪怕只能偷得一刻閑,也能叫皇上的病情略微緩解些去。

這日,多貴人有些面色凝重來永壽宮。進門雖不說話,只拿過婉兮的針線笸籮來,悶著頭幫婉兮做著那些針線活計。婉兮卻如何瞧不出她心內有事來?

婉兮便將那針線笸籮給扯回去,按住多貴人的手問,“多貴人這是怎麼了?”

多貴人眼神有些慌亂,“……我父親帶著族人從厄魯特回歸朝廷,因原來的遊牧地再也回不去了,皇上體恤我母家,便將我母家都安頓在呼倫貝爾,另外劃給遊牧之地。”

婉兮點頭,“我也聽說過。與你家噶勒雜特部一樣兒,同被安置在呼倫貝爾的,還有杜爾伯特部、明噶特部等。這都是皇上體恤你們,叫你們回歸朝廷,自能安居樂業。這本是好事,多貴人如何還一臉憂色?”

多貴人垂首,聲音裡已是隱約哽咽,“……因我母家一路逃過哈薩克錫喇的追殺,途中又被烏梁海劫掠,故此回到朝廷的時候兒,已是什麼都沒有了。牲畜、農器、麥種等,都只能依靠朝廷賜下。”

“蒙皇上恩旨,每二戶合給農器價銀一兩、麥種一石、耕牛一頭。每一頭牛折銀八兩,令其耕種……”

婉兮點頭,“終究路途遙遠,朝廷便是賜下這些牲畜農器,也不便這樣千裡迢迢驅趕過去。還是摺合成銀兩,交給你們母家,叫他們在當地就近置辦就是。”

多貴人點頭,卻還是垂了淚。

“可是皇上就在旨意裡,忽然叱責我母家族人等‘習於貪饕,不知儉省’,還命黑龍江將軍綽勒多,待得賞賜頒下,還要對我母家等’嚴加管束,毋使浮費’……”清代,呼倫貝爾歸黑龍江將軍管轄)

婉兮聽罷,心下也是微微一顫。

從朝廷在西北用兵以來,對於所有來歸的厄魯特各部,皇上一向都是恩旨優待,極少使用這樣嚴厲的措辭——更何況,這說的還是涉及到多貴人母家所在的噶勒雜特部去。

婉兮垂下頭,輕聲道,“你別怪皇上……皇上這些日子來吃不下,又連日發低燒,他的心都被黑水營之圍揪著。這樣的心境之下,皇上措辭嚴厲了些,你也好歹體諒。”

還有一層:噶勒雜特部終究都是哈薩克錫喇的舊部,直到如今哈薩克錫喇還沒落網,皇上心下著急,這便忍不住洩露了些怨氣出來吧……

多貴人點頭,那淚珠子卻反倒越落越急,“我只是恨我自己!好歹我在宮裡呢,我怎麼也該能替我母家在皇上面前解釋一二。我能想到,我母家若接到旨意,一定會對我失望……皇上但凡對我有些情分,也不會對他們說出這樣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