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蕤還沒回來,殿內只有玉蟬一個人兒伺候著。
婉兮今早胃口尚好,因為聽見西北的好訊息,便多喝了小半碗黑米粥。婉兮放下碗筷,抬眸望玉蟬一眼。
之前梳頭的時候兒,已是想問了,只是忍住了。這會子殿內別無旁人,婉兮這便半垂下眼簾,輕聲問,“玉蟬,我問你,玉蕤是什麼時候兒回來的?”
玉蟬小心地咬了咬唇,“……終究是早上咱們島上開了門兒才回得來。奴才看見玉蕤姑姑的時候兒,就是奴才起來去開門兒的時候兒。”
婉兮垂下眼簾去,“既然開門兒的時候她就到了,那便必定是昨晚上就已是回來了。”
婉兮摁下心頭一句話沒問出口:玉蕤既然昨晚就回到園子裡了,那她在哪兒住的?
早飯撤了,愉妃宮裡的人便來給婉兮請安行禮。來的人是愉妃位下掌事兒的女子三丹,進來就說是替愉妃給婉兮道謝,謝謝婉兮將玉蕤派過去幫忙,如今小阿哥平安落地兒,愉妃自己暫且在宮裡陪著,不能親自來道謝,這便遣了三丹回來。
婉兮含笑點頭,“愉姐姐還在宮裡,卻叫你回來特地給我說這些兒,叫我怎麼好意思。”
婉兮抬眸望住三丹,“……還勞你宮裡昨晚收留玉蕤,也辛苦你了。”
三丹既然也是這會子已經回到園子裡,那便應當是與玉蕤一起回來的。玉蕤回不來島上,那便跟著三丹在愉妃那邊兒的“杏樹院”暫住,也是可能的。
三丹面上卻有些尷尬,“奴才實不敢受……”
婉兮便揚眉,卻還是壓下了心中的疑問。
三丹也有些狼狽,這便趕緊告退。待得走出去,正巧迎面走來玉蕤。
那三丹上前兒屈膝為禮,“……給玉蕤姑娘道喜了。”
玉蕤便是一震,看著三丹,面上不見喜色,反倒是慘白。
雖隔著遠,可婉兮眼前兒的是透明瓦亮的玻璃窗,故此還是看見了這一幕。
婉兮不由得皺眉。
三丹是愉妃位下掌事兒的女子,玉蕤是她位下掌事兒的女子,都是妃位下的頭等女子,兩人身份原本平齊——何來三丹給玉蕤屈膝為禮的規矩去?
午時,皇上還在勤政殿那邊兒忙碌著,勤政殿還沒送信兒來。婉兮便也歪在炕上,懶懶地闔上眼睛。
原本是想歇個晌,可是閉上眼,卻總是睡不著。眼前不斷晃動著方才三丹給玉蕤屈膝行禮的那個畫面去。
這夏日裡的正午,整個院子裡都靜悄悄的,便是花樹都彷彿睡著了一般。蟬聲已經如海濤一般四面翻卷而來。
可饒是如此,窗外廊下有人低低地說話,卻還是傳入耳鼓來。
聽那樣子,是有人來求見。
婉兮伸手按了按額角,還是睜開了眼,坐起身來。
“什麼事?”婉兮問。
隔扇門輕輕開了,玉蟬進來回話:“是鄂常在位下的女子來給主子請安。方才奴才忖著主子要歇晌,正想給回了。”
婉兮點點頭,“叫她進來吧。”
進來的是鄂常在位下的女子落霞。
落霞託了個紅漆描瓜瓞綿綿紋的託盤進來,上頭以紅綢蓋著。看樣兒,是一份禮。
落霞請半蹲安,回道,“這是五福晉呈給各宮主子的謝禮。五福晉代五阿哥,謝各位主子的賞。”
“只是因五福晉這會子在宮裡走不開,暫且沒法朝園子裡來,這便唯有託付給我家主子給帶回來。我家主子這會子親自到暢春園給皇太後送謝禮去了,令主子這邊兒便是奴才來。我們主子還請令主子海涵。”
婉兮便也點點頭,叫玉蟬收了。
“你們主子何苦這樣客氣?她替五福晉回園子來送謝禮,總歸要一家一家都送到。可是她一個人兒哪走得過來?況且皇太後暢春園那邊兒,總歸要她親自走一趟的。我這邊兒自然沒那些計較,你自管叫你家主子安心就是。”
婉兮望了一眼那謝禮,也是輕嘆一聲。
“也難為五福晉她,這會子還這麼周全著。”
五福晉西林覺羅氏,因是鄂爾泰的孫女兒,後輩以長輩名字首字為氏,故此也可簡稱為如漢姓一般的“鄂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