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無奈之下,從太醫院宣召了歸雲舢來,親自當面跪著再度診脈,跟婉兮確認下來,婉兮這才含淚相信。
——歸雲舢是歸和正家族晚輩,歸和正致仕歸隱之後,蘇州府當地官員又舉薦歸雲舢承繼。
婉兮便是不信誰的話,卻也還是要信歸和正晚輩的話。因為歸雲舢的話,便也代表了歸和正。
婉兮待得歸雲舢告退而出,這便淚如雨下。
皇帝上前扶住婉兮的肩,眼圈兒也是紅了。
“這會子別說你想落淚,爺何嘗不想大哭一場!只是這會子剛確定你的喜脈,胎氣還不穩,你便怎麼都不該這會子再哭。”
“你好歹忍耐幾個月,待得咱們的孩子平安降世,到時候你想將這十五年的委屈和等待,怎麼哭出來痛快,爺都由著你;爺還陪著你一起!”
這個孩子得來得如此不容易,婉兮自己更是要萬分小心。她自不敢再哭,可是淚珠子就還是自己一個勁兒地不斷往下掉。
她忙用力搖頭解釋,“……爺,這是高興的。”
“爺便再縱著奴才一會子,好歹叫奴才再叫一二十個淚珠兒……不然實在是忍不住啊。”
皇帝自也是紅著眼圈兒含笑。
“……爺以為,今年是爺不順之年。可是哪裡成想,原來一切的一切,都等在今天。”
“這樣想來,便今年所有的一切,全都值得了!”
皇帝挨著婉兮坐下來,兩人肩膀碰著肩膀。
“……是你給了爺這樣大一個驚喜,爺對那西北用兵之事,便更有信心!”
婉兮哭了一陣,又笑了一陣,卻還是伸手推皇帝。
“皇上別光顧著我,還有嘉姐姐的事呢……順姬她們說,明明早就去請皇上了,可是皇上為何遲遲沒來?”
皇帝輕嘆一聲,伸手攥住婉兮,“那會子爺在壽康宮陪皇額涅說話,聽得嘉貴妃的信兒,爺便也急忙出了壽康宮。”
“只是說來也巧,爺剛出壽康宮,便收著軍機大臣和理藩院尚書納延泰的奏報,說達瓦齊稟稱,‘我係俘囚,蒙恩不加誅。捐糜頂踵,不足報效。聞阿睦爾撒納逃竄,恨不能身擒,擬寄信杜爾伯特臺吉伯什阿噶什、庫本諾雅特臺吉諾爾布等,令協力擒獻’等語。”
“爺不得不立時回養心殿,與軍機大臣研判此事……故此才耽擱了。”
婉兮含淚點頭,“奴才已經替皇上在嘉姐姐面前解釋,說這個月來皇上忙於西北軍務,這才來晚了……幸好奴才沒有說錯,皇上果然是為了西北用兵之事,才沒來得及送嘉姐姐一程。”
“奴才在嘉姐姐臨去之時,曾鬥膽說,嘉姐姐這次沒能等到皇上來……可是皇上終歸會給嘉姐姐一個交待。將來地下,皇上必定不會再叫嘉姐姐空等一回。”
皇帝也紅了眼圈兒,用力點頭,“你說得對……是朕對不起她。來日地下相會,朕一定會與她道歉。”
十一月十六日,也即嘉貴妃薨逝次日,皇帝下旨,“欽奉皇太後懿旨,嘉貴妃患病薨逝,著追封皇貴妃,欽此。一切喪儀,該衙門察例敬謹舉行。”
十一月十七日,冊諡嘉貴妃,為淑嘉皇貴妃。
冊諡當日,皇帝下旨之後,便為冬至寰丘祭天,而赴齋宮齋戒三日。
“嘉貴妃追封皇貴妃,自然是能葬入皇上將來的地宮的……以她高麗旗鼓的出身,能追封皇貴妃,這一生也算足矣。”說起淑嘉皇貴妃的薨逝,純貴妃的感慨最深。
“只是可惜,再追封皇貴妃,再與皇上百年之後地下同眠……可是終究在冊諡當日,皇上便為了祭天去齋戒了,倒沒能在最後的時刻,多陪淑嘉皇貴妃一會子。”
純貴妃與嘉貴妃都是潛邸老人兒,唏噓對方,便也是為自己唏噓。
倒是語琴眸光一轉,凝注婉兮。
“……只是這樣一來,貴妃的位分倒空出來一個了。就不知將來妃位之上,誰有這個福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