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額娘……皇額娘聽媳婦兒掏心窩子的話,媳婦兒,媳婦兒真的沒有那個意思啊!”
而在她身後幾步,和貴人也跪倒在地,此時依舊是淚如雨下,只求一死。
皇太後眯眼凝視那拉氏,“那你告訴我,你叫和貴人仿效南唐後宮之例這樣在蓮臺上跳舞,這不叫‘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那又算是什麼,啊?”
雖然同為滿洲格格,皇太後終究是皇帝的本生額娘——能生出這樣醉心漢學的兒子,這當額孃的自然也有漢學造詣。老太太還能提筆寫七律漢詩呢,故此古往今來那些名句、以及那詩詞背後的典故,也是信手拈來。
皇帝坐在一旁,面上依舊是清淡如水,唇角輕勾。
“皇後還否認是將我與那南唐後主李煜做比……可是皇後,你卻安排了和貴人今晚這般模仿那南唐後宮如此獻舞一場,你若說你沒安那個心,你又叫朕如何信你啊?”
那拉氏此時耳邊嗡嗡作響,腦海裡翻江倒海一般,將自己想到這個安排的緣由,前後又想了一遍。
“是令貴妃,是她!”那拉氏忽然大喊,“妾身這個安排,實則全都是令貴妃的主意!”
皇太後都是倏然挑眉,“你說什麼?令貴妃給你出這個主意?”
皇帝更是“撲哧兒”笑出聲來,修長的指尖兒沿著那和闐白玉的扳指兒悠閑轉動,“聽來真是新鮮啊。皇後,你近來原來與令貴妃又親如姐妹了?都能讓令貴妃為你出了這麼一個好主意去?”
皇上語氣裡的諷刺,都懶得掩飾了。那拉氏一張臉更是絕望,她高高仰起頭來,只望住皇太後。
“……是因為,令貴妃一向稱呼和貴人為‘阿窅’!皇額娘聽媳婦兒說,媳婦兒終究是滿洲世家的格格,對漢學終究造詣不深。可是皇額娘看的見,令貴妃倒是與和貴人一向都走得近,媳婦兒便想著,那令貴妃這樣稱呼了,那媳婦兒順著這個來安排,便必定是沒錯的。”
“可是沒想到今兒竟然出了錯,叫皇額娘和皇上對媳婦兒的心意生了誤會去。這會子回想起來,媳婦兒便不得不擔心——那便是令貴妃故意設計了來陷害媳婦兒的!”
“她明知道那個稱呼是關繫到南唐後宮,她還故意這麼稱呼和貴人,她就是要引媳婦兒上當,以至於出了今天這個錯兒來……她就是要,就是要害媳婦兒啊!”
“胡說!”
皇帝忽然輕輕一拍炕桌。他的手勁兒雖然不大,可是那白玉的扳指兒卻是磕在那硬木的桌面兒上,發出當啷的一聲脆響,叫人心下陡然一驚。
皇帝眯眼凝住那拉氏,“窅者,深目也。這是這個字的原本含義,古來早用。又豈是那南唐李煜所獨創?”
“至於那李煜為有西域血統的嬪妃取名‘窅娘’,也只因為那女子的確是西域深目之女,因之確然而名之罷了。”
“如今的和貴人,同樣來自西域,同樣深目。若為她以漢字取名,這世上還有什麼字比‘窅’更確然?和貴人自己也對‘阿窅’這個暱稱愛之頗深,你又如何敢說你今日的舉動,又幹繫到令貴妃什麼去了?”
“況且你今兒的安排,是叫和貴人違反她的信仰,在人前高臺之上如此舞蹈——這便是不尊重和貴人,不敬她們的神祗;你這便是叫所有回部人羞憤,你是罔顧朕這些年來對回部傾心的安撫!”
“……這才是‘亡國之君’之憂,這才是朕和皇太後不能饒恕你之處。和貴人是你宮裡的貴人,你明明該親眼所見朕自打她進宮以來,為尊重她的習俗所做的種種努力!那回部的廚役努倪馬特尚在你宮裡的膳房裡,半月之前你剛親眼見到朕賜‘方外觀’給和貴人禮拜。而你今天便做出這樣的事來!”
和貴人落淚叩首,“……妾身,絕不可在眾人面前衣不蔽體。普通回部女子尚且不可,更何況我本就是和卓家的女兒!”
“可是皇後娘娘賜下這樣的舞衣來,妾身不敢不穿,可是妾身決不能這樣在人前獻舞。否則妾身寧願死了。還求皇太後、皇上開恩,賜妾身一死吧!”
“閉嘴!”那拉氏霍地回頭,“你還敢火上澆油!”
皇太後緩緩垂下眼簾,“皇後……你好大的威風!在皇帝與我面前,還這樣威風凜凜?!”
那拉氏一震,忙轉回身來,哀哀仰頭。
“皇額娘……她,她當日並未曾說不願!倘若她與媳婦兒說出此時這番話來,媳婦兒便也不至於非要逼迫她去。她求賜死,又何必到皇額娘和皇上面前來,她有這個膽子,便在媳婦兒面前說便是了!”
和貴人垂淚冷笑,“皇後娘娘……進宮六個月來,我有幾天是不被罰跪的?便因我不馴,你便每日都罰我跪。我真的被你罰怕了,我還哪裡敢當著你的面兒,再說我不願意?”
皇太後也驚了一跳,“什麼?皇後,你竟這幾個月裡,都罰和貴人跪?”
那拉氏心下又是轟然一聲兒,卻是不解地抬眸望住皇太後,“她……不敬神佛。媳婦兒宮裡每日早晚拈香拜佛,她從不肯。媳婦兒難道不該教她規矩,難道不該罰她的不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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