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溫柔說完,目光朝蘭貴人這邊掠了過來。皇帝盯了蘭貴人一眼,垂首約略沉吟,“既然回來了,若還是回從前的寢宮去……嗯,終歸有些不便。不如這樣兒,朕替你換一個地方兒,叫你安心。”
皇帝目光在眾人面上掃過,彷彿十分斟酌該將鄂常在放進哪個宮去。最後皇帝的目光定在愉妃面上,皇帝便笑了。
“有了!你的堂妹如今是永琪的嫡福晉,你與愉妃便是姻親之好。你們倆是親上加親,如今朕也唯有將你放在愉妃宮裡才最放心。”
鄂常在聽了,便略微鬆了口氣;可是愉妃反倒面色一變,急忙起身,“妾身回皇上,此事……還請皇上從長計議。”
皇帝聳聳肩,“這話兒怎麼說?朕以為,便是旁的宮要避嫌,愉妃你總不至於要將鄂常在拒之門外才是。”
愉妃忙道,“不是妾身要將鄂常在拒之門外,只是……”愉妃忙趕緊看了皇太後一眼,“終究當日,有人冤賴是妾身指使鄂常在加害蘭貴人……若今日鄂常在再挪進妾身的宮裡去,那妾身的這嫌疑,恐怕便更洗不清了。”
“你怕什麼?”皇帝反倒朗聲而笑,“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就算今晚是七月十五,你也不用心虛至此嘛!”
“你們倆住在一個宮裡,總歸來日方長,正好叫眾人都看看,你們兩個究竟是曾經約定一同過,還是終究只是個誤會。這會子正是解釋清楚的好機會,卻急著避什麼嫌啊,親裡親家的,叫你這麼一說,反倒叫你和鄂常在生分起來了!”
愉妃的神色十分可觀,鄂常在也頗為尷尬,唯有皇帝一人,言笑晏晏,依舊是他盛世天子的模樣。
婉兮便垂首一笑,晃了晃語琴的手,“姐姐便不必擔心了。鄂常在被皇上指進愉妃宮裡去,豈不是最好的安排?終究她也不能一輩子都關在慎刑司那兒,姐姐說呢?”
語琴便也漸漸咂出了味道來,不由得含笑垂首,“嗯,我看我是白擔心了。若論這些捭闔人心的手段,這天下,誰比得上那位呀~~”
立在旁邊兒的玉蕤便也笑了,“今晚好歹是七月十五呢,便是地府裡的鬼怪,都準回人間來一回。皇上今晚兒便也準了鄂常在回來……這點子容人的慈悲,咱們自也不至於沒有。總歸啊,我倒是覺著,從這一刻開始,誰心下再無一日安穩,誰自己該明白。”
帝王之言,誰人敢違?愉妃便是有些不情不願,卻也只好遵旨。皇帝更是輕笑著,親自拉著鄂常在的手,叫到愉妃手裡去,將她二人的手握在一處。
愉妃和鄂常在兩人面上的尷尬,實在是叫在座眾人隔著距離都能纖毫感受到了。
安排完了這一宗,皇帝便含笑高高揚起手臂,朝眾人眨眼:“來,咱們先去放河燈。胡世傑傳旨,令備起‘法船煙火’來!”
皇帝說罷,自己就渾忘了年紀和身份,宛如少年一般,一馬當先奔下樓閣去,直朝水邊奔去。
一時間,年輕的內廷主位、連同皇子公主們,都歡叫著呼啦跟著皇帝一同跑了出去。不多時,水邊的河燈登時大盛了起來。而福海的水面上,內監們劃著船,煙火盒子也開始燃放。
登時天上水裡,火樹銀花、流星飛濺。人聲笑語,好一派中元燈夜。
婉兮已然是後宮第二人,再加上身子如此,自然不能跟著一起瘋跑去,便繼續留在殿上含笑遠觀著罷了。其餘嬪位以上的內廷主位,又或者是年歲超過了二十五歲的貴人、常在,便也都留在殿上一併陪著皇太後和婉兮。
“嘖嘖,真是越活越成小孩兒了。”外頭一片天地璀璨裡,語琴都不由得搖頭而笑。輕輕撫著婉兮的手,側眸望過來“只是,今兒只這樣,你可遺憾?”
婉兮含笑搖搖頭,“遺憾什麼呢?無論是皇後,還是鄂常在,她們終究都是皇上的後宮,牽繫著皇上的臉面,以及愛新覺羅家的體面去。便是皇太後和皇上對她們失望,有心懲戒了去,卻也不會這樣輕易就給了最終的說法兒去。總歸啊,這是一條長長的路,需要一步一步地走,絕無一蹴而就的可能。”
婉兮轉眸望住語琴,語琴看見,婉兮的眼底有人間煙火,更有天上星辰。
“姐姐,這條路不好走,絕不是一時一事便能迅速走到終點;不過只要咱們耐下心來,步步為營,穩穩地走,這條路便必定有走到盡頭的那一天。”
婉兮說著,含笑拿起桌上一塊薩其馬,放進嘴裡,緩緩嚥了。
這薩其馬是小鹿兒最愛吃的,同時也是滿人供神、奉養僧侶必備的。小鹿兒的離去,相信漫天神佛皆有靈知。
不急,便是今晚中元尚不能給孩子一個交待;可是這一天,終會來到。
放完了煙火盒子,皇帝便親自送了皇太後回去歇息。
婉嬪和豫嬪都帶著小七和拉旺,一路將婉兮送回“天地一家春”,等行禮之後,方告退回去。
婉兮怕孩子們玩兒累了,這便緊著叫孩子們不必拘著禮數,這便趕緊回去吧。又叫劉柱兒親自送福康安出去,交給傅恆去。
就在這會子,高雲從竟忽然疾奔進來,喘著粗氣就打千兒奏道,“皇上口諭,叫令主子這邊兒先別散。皇上待會兒還有示下。”
婉兮也不由得挑眉,“都這麼晚了,六宮早都散了,皇上還是要作甚?”
幾個孩子卻歡呼起來了,今兒都玩兒瘋了,這個時辰都不願意睡。
婉兮卻當真有些累了,歪在炕上有些隱約入夢。卻身子猛然一輕,她驚得一睜眼,竟是皇帝已然來了,而她,身在皇帝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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