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點點頭,伸手指向陣中,“瞧,他們已經彙合一處了。”
婉兮也是欣慰點頭,“兄弟姐妹,已然明白在困阻之前,相互信任、相互依靠。”
皇帝側眸,凝眸一笑,將婉兮的手又攥得緊了些。
婉兮便也“撲哧兒”輕笑出聲來,“奴才懂了,這才是爺今晚這番安排的用心良苦。便是生辰,玩兒都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在生辰這一日,在玩兒裡,學會未來人生中那要緊的道理去。”
皇帝不知怎地,卻是輕輕一嘆,“九兒啊,孩子們很快就會長大了……你看拉旺和麒麟保兩個,還記得他們剛被送進宮來的時候兒,才是多大一丁點兒麼?如今卻也都有模有樣兒地,像個小小的巴圖魯了。”
婉兮便是點頭,“可不,明年小七也該進學了。孩子們的長大,彷彿都是一晃之間的事兒。”
皇帝面上卻緩緩收斂了笑意去。
“可是,我都五十歲了……他們卻還都這樣小。我都不知道,我將來還能陪伴他們多少年去?”
婉兮心下愀然一疼,忙伸手捂住了皇帝的嘴,“爺怎麼好端端地忽然說這個?爺是天子,天子便是萬歲,要活一萬年呢!”
皇帝哼了一聲兒,伸手捏了婉兮鼻尖兒一記,“萬歲?你要把我當成什麼了,嗯?”
婉兮忙吐舌,卻也沉默不做聲了。
是啊,未來,人的壽命在那麼遙遠而蒼茫的未來面前,誰又能勘破了去?
皇上今年五十歲了,而今晚又恰恰是七月十五,且是孩子們的生辰。這幾個緣故歸總在一起,難怪皇上會生出這樣的感慨來。
婉兮將頭輕輕歪在皇帝手臂上,“奴才不知道未來有多遠,只從不忘這一路從何時走來,又與爺這樣一起走了多久。對於奴才來說,未來多久都不要緊,奴才心下最珍重的,永遠是與爺一同走過來的這些年。”
“所以奴才啊,從不擔心將來,奴才只想更用心記著皇上給予的每一個‘現在’。”
皇帝靜靜聽著,長眸裡月色燈光一同粼粼閃動。
婉兮嬌羞一笑,躲開皇帝的凝視,“誰能說得明白,自己這一輩子是生為誰來,死為誰去?奴才啊,從前也說不清楚。可是這會子奴才卻有些明白了——奴才想,我這輩子出生而來,便是為了能在十四歲的時候兒便早早遇見爺,然後陪著爺,長長走過這幾十年來吧?”
“傻妞兒。”皇帝語聲中已有哽咽,一把將婉兮緊緊抱在懷裡。
那張隨時可口吐蓮花、一言生殺的嘴裡,此時已然再無言語可以表達心情。
唯有,深深、綿綿,去親她的嘴兒。
如同一起封緘了一個諾言。
杏樹院裡,愉妃與自己這宮裡的人也要安置了。
按著規矩,隨居的貴人、常在都來給愉妃請安,這才能各自歸去安置。
鄂常在晚上才搬過來,忙碌了大半晌,這才勉強將偏殿給收拾出個模樣兒來,能住人了。
鄂常在便來得最晚,在愉妃都卸了釵環之後才來。
鄂常在進殿連忙請罪,說來晚了。
愉妃坐在妝奩前,並未回頭,只是盯著鏡子裡她自己那張臉。
“無妨。憑咱們的情誼,我哪兒會與你計較這個。”
鄂常在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我自然知道愉姐姐你不會與我計較,只是我今晚上剛挪過來,那偏殿又不成樣子。我忙著親手歸置,這便忘了時辰,這才來晚了。心下覺著過不去,才該給愉姐姐請罪的。”
愉妃聽著鄂常在這口氣,便忍不住笑了。
她們兩個是姻親,從前也一起商量過事兒,故此鄂常在是早就管她叫“愉姐姐”了。只是這會子聽起來,怎麼倒有些不順耳了呢?
按著宮裡的規矩,一個小小的常在,根本就不是內廷主位,在愉妃這樣兒的有皇子的妃位面前,只是奴才,如何敢姐姐妹妹的稱呼了去?
愉妃便點點頭,“也是我怠慢你了。堂堂常在小主兒,那偏殿卻還要你自己動手去歸置。我啊,是應該早就派好了人手,替你安排得妥妥當當的才是。”
鄂常在一怔,忙蹲禮,“愉姐姐這是說的哪裡話來?皇上是今晚忽然才下的旨意,愉姐姐如何能事先知曉呢?又何來早早準備之說?”
愉妃輕輕一笑,“可不嘛,皇上的旨意,我當然沒本事提前就知曉。自古君心最難測,我也沒指望敢去猜皇上的心;可是我啊,總以為憑咱們的情誼,我好歹能事先知道你的信兒去。”
“只是我沒想到,你在慎刑司裡得了皇上的諒解,這麼大的事兒,你卻連一絲口風都沒能與我透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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