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壺不在了,玉葉和毛團兒都出宮了,可是幸好玉蕤依舊陪在身邊兒。
玉蕤忙問,“姐怎麼了?可是有些疲憊了?不如躺下來歇歇,終究剛出月子呢。”
婉兮含笑搖頭,“沒事兒。你幫我記著個事兒,小十五下生了,咱們的故人也都跟著吃個喜兒,便也幫我送幾盒餑餑去皇陵吧。”
毛團兒就守皇陵呢,玉葉也在不遠處的祭祀莊田裡,兩邊兒緊挨著。玉蕤便明白,婉兮這又是想念他們兩個了。
玉蕤含笑點頭,“姐放心就是。他們兩個的一應,都有內務府照應著,什麼都不短缺。那邊雖比不上宮裡熱鬧,可是安恬自在,想來原本也是他們兩個心下所期望的。”
回到宮裡,已是午後。
皇帝要先送皇太後回宮,倒是皇太後這次難得地推著皇帝,只說,“令貴妃和小十五剛出了月子,母子兩個都受不得風寒。你趕緊先送她們娘兒倆回宮去吧。我早一會兒晚一會兒又有什麼打緊的。”
婉兮便先送了婉兮和小十五回永壽宮。宮裡早接了信兒,永壽宮裡早就燒得暖暖和和的了。
婉兮進了殿,便也推著皇帝,“爺快去壽康宮吧。”
十一月的冬日,天兒黑得早。劉柱兒他們將物什剛搬完,天邊兒就剩下一抹紅霞了。
語琴和穎妃她們逗著小十五玩兒了好一會子,小十五困了,這才叫嬤嬤們抱了去睡覺。
語琴是最後留下來的沒走。
婉兮便問,“姐姐有話要對我說?”
語琴輕嘆一聲兒,“其實是心裡一直有個結兒沒開啟。原本也沒什麼,我不想與你說出來的。興許是這十幾天咱們沒見著面兒,我心裡那個結兒反倒增大了似的,越發有些堵得慌了。我便覺著,還是當面跟你說開了好。”
婉兮握住語琴的手,“姐姐與我是誰跟誰呢?快說吧。”
語琴輕輕咬了咬嘴唇,“是語瑟的事兒。”
“她剛進宮的時候兒,我便挺膈應這事兒的,雖是本家姐妹兒,我也不待見她。後來還是聽了你的勸,覺著好歹是自家姐妹,在宮裡這麼鬧意氣,叫外人知道了也是笑話咱們。故此啊,我便對她和緩起來了,尋常也經常叫她到你宮裡來走動。”
婉兮點頭,輕輕垂下頭去。眼前自又是在木蘭圍場那晚,語瑟擠著跟著玉蜓一起到皇上眼前去。
語琴小心吸一口氣,“……其實在木蘭的時候兒,我便有些感覺,你彷彿是對語瑟有些不甚滿意。有幾回咱們要說話,你都瞟過語瑟幾眼去。”
語琴著急地望住婉兮,“你是不是察覺什麼了?或者是她在你宮裡做了什麼不應當的事兒去?我私下裡問過你宮裡的人,他們卻都不肯與我說;那會子你懷著孩子,我怕驚動了你的胎氣,也不好直接問你。”
“這回可好了,你已然滿月了,便能與我說了吧?”
語琴那樣的緊張,婉兮卻反倒笑了。
她輕輕搖搖語琴的手,“姐姐別急,聽我慢慢兒說。語瑟呢,的確是在我宮裡有過那麼一兩回的故事去。可是咱們都什麼年歲了,這些年在宮裡看過了多少這樣的事兒去,便是再見著,我也不至於像當年的五妞兒那次那麼生氣去了。”
語琴騰地站起身來,“這麼說,她果然是故意晃到皇上眼前了,是不是?她個浪樣兒,我回去這就打折了她的腿!”
婉兮無奈地笑,趕緊將語琴給拉著坐下來,“姐姐聽我說啊——我沒生氣,也絕不會因此跟姐姐生分了去。我啊,只是那麼淡淡看著,雖加了點兒小心,卻當真沒往心裡去的。”
語琴一張臉還是氣得煞白,“你不往心裡去,我卻不能!這宮裡便是誰敢算計你,我卻怎麼都不容是我宮裡的人,更別提是我陸家的妹子!”
婉兮卻是按住語琴的手,輕笑搖頭,“姐姐先別急著生氣,先聽聽我說:語瑟進宮來,又只是十四歲的小女孩兒,邁進宮門之時,心下也必定是揣著對皇上的夢想去的。所以啊語瑟想要在皇上眼前出現,這也算人之常情。”
“事後我也留意觀察了她幾回。她也就是個小孩兒的做法,也就是找些機會在皇上面前露一面而已;倒並未用旁的手腕兒去。故此啊我便覺得,還是姐姐家的家教起了規束,語瑟是發乎情止乎禮了。故此我都不放在心上了。”
語琴緊盯著婉兮的眼睛,“當真?你不是為了顧及我的感受,故意替她遮掩著?”
婉兮輕嘆一聲兒,“姐姐啊,憑咱們現在的年紀、位分,想要打發一個官女子,還不是易如反掌?不管你還是我,隨便拿捏個由頭,就能將她送出宮去了。我之所以什麼都沒跟你說,也沒做,就是因為我當真不計較的。”
語琴這才鬆了半口氣,也是點頭,“是啊,方才那一會子我竟然忘了,咱們都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咱們了。那時候兒不得不立在旁人屋簷下的日子,早已過去了。”
婉兮垂首想了想,“終究是自家姐妹,語瑟年歲小,必定臉皮薄,未必好意思主動與姐姐說去;又或者,幹脆姐姐主動與語瑟說說心裡話,聽聽她自己是怎麼想的,咱們也好提前應對。姐姐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