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有趣兒,愛新覺羅家的男子,遺傳的相貌都是長臉;而皇太後卻生得一張圓臉,滿面的福相,故此便連當年康熙爺見過她,都說她是有福氣的人。
而皇帝呢,年輕的時候兒是按著愛新覺羅家男子的模樣兒長的,是瘦長臉;而到了五十歲,到了發福的時候兒,反倒是越來越像母親去了,也成了圓臉。
從前皇帝只說小十五像他小時候兒,皇太後自己這便也沒多想;這會子冷不丁被允祹福晉這麼一說,皇太後也猛然意識到這一點,這便更是樂得合不攏嘴去了。
“瞧你說的,哎喲,我說我看著這孩子怎麼越看越親呢,原來是這麼個緣故!”皇太後就更是抱著小十五,歡喜得都挪不開眼睛了,“祖孫相親是應該的,終究血脈相連,可是這孩子卻叫我從來沒這麼稀罕過。現在才明白,原來是除了有血緣,更有眼緣啊!”
皇帝聽著更是歡喜不已,上前又跟皇太後撒嬌,“圓子和兒子,都像額涅……”
允祹福晉也笑,“可不,都說生男像母,生女似父。皇上年輕的時候兒更像歷代先帝;可是如今,已是跟皇太後一個模子扣下來的似的了。”
皇太後大笑,卻是抬眸溫暖地望了一眼婉兮,“弟妹你說的啊,也不盡然。你瞧令貴妃啊,生得這樣娉婷柔弱的模樣兒,哪裡是個圓臉麼?小十五倒是沒怎麼像她,卻怎麼生得倒跟我相像去了?”
這個光兒,婉兮可不搶。婉兮忙含笑行禮,“他長得像皇太後,那才是他的福分。妾身啊,回去可得抄兩卷經去,謝謝佛祖此恩。”
一時間,這西配殿裡暖意融融,皇太後抱著小十五是怎麼都不肯撒手了。
便是膳房來報,說宴席已經擺好,皇太後卻還不著急,只與一眾王公福晉逗著小十五玩兒。
皇太後自己道:“人到了這個年歲啊,過壽還有什麼要緊?不過是將自己一年一年催得更老了。這會子對我來說啊,壽宴倒是比不上含飴弄孫的樂呵去!”
這話自是叫沒兒沒孫的允祹福晉感觸最深,她也是點頭,“皇太後說的才是正理兒啊。到了這個年歲,我倒是願意用我現在所有的一切去換兒孫繞膝、含飴弄孫的樂呵去。”
皇帝回眸,柔柔凝著婉兮,唇角含笑。
皇帝這才不慌不忙問,“誒?皇後呢?皇額娘在此,皇後怎麼不在跟前伺候?”
婉兮這才上前,“回皇太後、皇上,皇後娘娘實則早已來了。皇後娘娘帶著十二阿哥正在正殿裡迎候皇太後呢。這會子怕是還是得請皇太後移步正殿,妾身替小十五,恭送皇祖母。”
皇太後聞言,不由得揚眉,“她既然早來了,我都進來這麼半晌了,她竟然還在正殿裡等著?”
婉兮垂首,緩緩道,“此處終究是配殿,想來是不合中宮的身份吧……妾身是貴妃位分,在西配殿裡迎候皇太後倒不打緊,可是皇後是正宮,便還是喜歡在正殿。”
皇太後便一皺眉,“這西配殿她來不得?可是連我都來了,她又怎麼了?”
皇帝也是輕哼一聲兒,“這西配殿,從前也好歹是兒子讀書之處。這‘浴德殿’之名,便是取自‘澡身浴德’之意。此處雖是配殿,卻也不至於委屈了她去吧!”
婉兮垂首道,“妾身替小十五謝皇祖母寵愛,只是小十五和妾身都不敢耽擱皇太後太久。還是請皇太後移步正殿,妾身不敢叫皇後娘娘過久等候了。”
皇太後便是哼了一聲兒,吩咐安頤,“去,傳我的話兒,就說今兒的壽宴啊,就擺在這邊兒了!”
安頤去傳話兒了,過了有一會子,那拉氏才帶著永璂過來。
那拉氏也自知有些尷尬,這便剛進西配殿的門兒,先暗中推了永璂一把去。永璂會意,忙跑上前,在皇太後膝下跪倒,親親熱熱地喊,“皇瑪母,孫兒給皇瑪母賀壽了!”
永璂終是皇太後此時唯一的一位嫡孫,皇太後手裡抱著小十五,也騰出一隻手來拉永璂,“好好好,永璂真乖,瑪母高興。”
那拉氏這才鬆了口氣,緩步上前請安。
皇太後抬眸盯了她一眼,面上雖還帶著笑,那一眼裡還是含了些涼意。
在場一眾內廷主位、宗室福晉也都趕緊給那拉氏行禮請安。
那拉氏忙親親熱熱叫眾人起身,便也自然而然上前站回到了皇太後身邊兒去。
“這邊兒終究有些窄,膳桌怕是排不開。皇額娘還是移駕到正殿吧。膳房啊,已經將桌子都擺好了。”
皇太後哼了一聲兒,“我看這邊兒就挺好。原本也是家宴,倒不用那麼多規矩。若是桌子擺不開,索性不用大桌子,就叫膳房全都換成炕桌,一桌一桌搬過來,我們盤腿上炕吃,還熱乎,又親近。”
那拉氏深吸一口氣,“今兒雖說是家宴,可也是皇太後的聖壽,自不能亂了規矩去。這炕桌終究小,皇太後專用的盤子碗的都擺不開……”
婉兮便又是蹲身一禮,“妾身也再請皇太後移駕正殿。這邊兒終究是皇上的書房,這些文墨若沾了油腥氣去,倒也不合適。皇太後您說呢?”
那拉氏轉眸過來盯住婉兮。
因屋子裡熱,婉兮早就褪掉了外頭的披風去,這便正經露出了裡頭的明黃吉服,以及頭上鳳鈿中央那枚大鳳簪來。
那拉氏深吸一口氣,“喲,令貴妃今兒怎麼還穿明黃啊,倒是跟皇太後是一個顏色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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