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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7章 日月合璧,五星連珠(畢)

婉兮心下自是歡喜,只是轉身走回炕邊兒去,卻忍不住提點一聲兒,“這幅畫最終畫成之後,皇後娘娘身為後宮之主,自然早晚都能看見。到時候皇後娘娘若發現畫中並沒有她的身影,她心下定不痛快。老人家,您這會子心下便要提前做些因應才是。”

身為臣子得罪正宮皇後,郎世寧便是個西洋人,也絕沒這個膽子。他聽婉兮如此提點,心下更是顫抖不已。

他便也道,“微臣也正有此等擔心,這便曾鬥膽稟明聖上。可是皇上說,這事兒不用我擔心;到時候若皇後著人問我的話兒,只叫我回說,‘有什麼想問的,便到養心殿來,來問朕!’”

婉兮靜立聽罷,這才緩緩含笑,踏上腳踏,坐回炕沿兒去。

“皇上既然已經想得如此周全,那我就更沒有旁的什麼意見了。總之我看了您老人家的畫兒,只覺得好,只覺得彷彿當日馬戲的情形都在眼前,彷彿那些馬兒隨時都會沖破畫卷朝我奔跑過來,彷彿那些樂工的管絃已然在我耳畔奏響。”

“在我這兒啊,您老人家這畫稿便可以定了,再不用改了。您老回頭就將這話兒回給皇上,若皇上再叫改,您老只聽聖意就是了。”

皇上那一天不但打破常規,帶了身懷六甲的她同赴木蘭;甚至還特例叫畫工畫下一個尚在肚子裡的孩子……皇上對她母子用心若此,這幅畫在她心裡便是完美無缺,喜歡還來不及,哪兒還有什麼可改動的了?

終於得了令貴妃的首肯,郎世寧輕松一口氣,趕緊跪倒謝恩。

畫畫兒不易,如他這般將西方的油彩用於中國宮廷繪畫就更不容易。油彩不像水墨,以及中國傳統繪畫裡的礦物顏料,油彩太容易幹,一旦滲入中式畫紙,修改起來的難度極大。故此郎世寧這些年來最苦於畫稿的一遍一遍修改。

更何況,他已年過七十,這雙手拿了幾十年畫筆的手已然抖了。他自己都擔心,這若是再修改下去,他還能不能等得到畫完的那一天了。

而今兒在令貴妃這兒順利定稿,不用再修改,對於他來說不啻如蒙大赦。

婉兮含笑,瞟了玉蕤一眼。玉蕤便忙進去拿了一對大荷包來,裡頭是五兩一個的小銀錠子。一個荷包裡裝一對,兩個荷包裡就是兩對。

婉兮含笑道,“您老人家辛苦了,待得畫成之日,皇上必定另有重賞。我不敢跟皇上搶,這一對荷包只是小小心意,給您老人家潤潤筆。”

郎世寧歡歡喜喜謝了賞,卻並不就此告退,反倒又在婉兮面前跪倒了下去。

婉兮也不由得抬眸與玉蕤對了個眼神兒。

玉蕤忙含笑問,“老大人放心去給皇上複旨就是,令貴妃娘娘啊是當真沒旁的挑兒。”

“是老臣愚鈍,倒叫瑞貴人誤會了。”郎世寧忙道,“老臣是還有另外一宗事兒,還請令貴妃娘娘恩準。”

婉兮聞言便也含笑道,“您老人家盡管開口,但凡是我能辦得到的,我自盡力就是。”

郎世寧先伏地謝恩,繼而才有些猶豫地抬起頭來,小心地道:“老臣是想,想給十五阿哥請個安。”

郎世寧忽然說這個,婉兮著實是有些意外,不由得抬眸又與玉蕤交換了個眼神。

臣子想給皇阿哥請安,這倒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終究這會子小十五還不滿三個月呢,這樣一位西洋人的臣子便要特地給小十五請安……這便有些特別了啊。

婉兮也同樣看見了玉蕤眼中的不解,婉兮便垂下頭去,想了想,便也還是點了頭。

“多虧您老人家,小十五才能在還沒下生兒之時,就與我一同出現在這《宴塞四事圖》的畫卷之中。故此,小十五與老大人您也自是有緣的。今兒您既是來給我看這畫稿,那我也自然該叫小十五見見您這位畫師。”

婉兮說著便吩咐玉蟬去叫嬤嬤抱著小十五來。

等待的空當,婉兮與玉蕤都瞧見郎世寧這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家彷彿是悄然鬆了一口氣似的。

少頃玉蟬帶回話兒來,說不巧,小十五還在睡著。嬤嬤不敢叫醒。

婉兮瞧見,郎世寧的面上又浮起一層憂色。

“老人家,您別憂心。便是睡著了,也無妨。”婉兮忙道,“我倒要問老人家一句:若是叫您老趁著他睡著去看他一眼,是否唐突了您老去?”

郎世寧登時眼中泛起歡喜,又是撩袍跪倒,“自然無妨!只要令貴妃娘娘肯叫老臣見一眼十五阿哥,這便是給老臣天大的恩了。”

婉兮點頭,玉蕤這便親自抬步,引著郎世寧去了。

郎世寧終於心滿意足地告退而去,殿內婉兮忍不住笑著與玉蕤說,“今兒原本以為郎世寧是來見我,給我看那《宴塞四事圖》的畫稿;可是後來瞧著他的模樣兒,倒像是更急迫想要見小十五似的。”

“到後來啊,連我都有些說不清楚,他這一趟特地進內廷來,是來見我,還是來見小十五的了。”

玉蕤也有些擔心,“他一個外臣,又是個西洋人,也不知道來見咱們十五阿哥,是圖的什麼?也是姐你膽兒大,還當真就允了他去,且還是在咱們十五阿哥睡著的時候兒。若換了我啊,我正好推了,才不叫他見。”

自打小十五下生以來,整個永壽宮的防備更嚴。但凡能在小十五週邊兒出現的,必定都是宮裡人和知近的人。故此今兒婉兮竟然叫郎世寧在小十五睡著的時候兒都去見了,當真是破例。

婉兮也明白玉蕤的擔心所在,含笑垂首,“我就是覺著,他是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家。說句不好聽的,已是到了有今日、沒明日的年歲。他想見小十五一眼,倒未必是有旁的什麼心思。”

“況且他是西洋人,便是在宮裡承應幾十年,可終究還未必會卷得進前朝後宮的這些算計裡去。況且皇上對他的限制也嚴格,他倒做不出旁的什麼來。”

玉蕤嘆了口氣,“可是這些洋人啊,我總覺著跟咱們不一樣兒。不說胖的,就說欽天監裡不也是有好幾位西洋人呢麼?當年六阿哥、七阿哥種痘的吉時那些事兒,何嘗就不是與他們有幹繫了去?”

說起這些舊事,婉兮倒是也忍不住輕嘆一聲兒。“可是郎世寧想來總歸是與欽天監的那些洋人不同。皇上年少之時,便在康熙爺身邊兒結識了他,對他的畫技大加贊賞。皇上登基最初的那幾年,更是每天幾乎都要去如意館看郎世寧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