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蕤也是冷笑一聲兒,“誰說不是!她自然不會忘了,那鄂常在阿瑪和伯父,就是前後腳兒地被皇上給賜自盡的!皇上算是恨毒了鄂爾泰,對鄂家的子侄,便沒一個手軟的。”
婉兮望住玉蕤,“若以母家來算,英媛怎麼都比五阿哥的嫡福晉更能幫襯得上五阿哥去。如今卻叫英媛屈居侍妾之位,當真是委屈了英媛。”
玉蕤卻是笑,“我倒慶幸,我們家不敢當人家愉妃娘娘的親家!睡覺我們家是包衣出身呢,自然比不上人家鄂家金貴。這些年來,愉妃便也從來沒瞧上過我們家,甚少來往。”
婉兮握住玉蕤的手,“是我該慶幸。幸虧她沒與你們家來往,要不然我又上哪兒去找你這麼好的一個妹妹,還有你阿瑪這麼好的一個大管家呢?”
玉蕤含羞一笑,“姐你抬舉我,可我阿瑪和伯父也不是白給的。當年我阿瑪和堂伯父兄弟雙雙中進士、入翰林,堪稱一代佳話。他們這樣的人,好歹也是有識人的眼色的。”
“從我入宮,到了姐的永壽宮來,我阿瑪便從來都是囑咐我,一定要盡心竭力伺候好姐。更何況,當年我阿瑪被皇後陷害那一回,若不是姐的幫襯,我阿瑪哪兒還能複職回來?”
婉兮含笑點點頭,輕輕拍拍玉蕤的手。
人與人之間的情分啊,自然都是將心比心,互相給予、互相成就,方能培養得起來的。
愉妃怕是從前從沒想到過,包衣出身的索綽羅一家,觀保和德保兩兄弟在前朝越發受到重用,玉蕤也在後宮進封為貴人;而永琪的所內,出自鄂爾泰家那樣一個名門望族的嫡福晉,如今反倒一步一步走了下坡路去。
這會子便是愉妃想要調轉馬頭,重新來與索綽羅一家修好,卻也來不及了。
婉兮明白,愉妃心下怕是要悔青了腸子去。
婉兮含笑輕輕拍拍玉蕤的手,“不管怎樣,此時愉妃既為了鄂弼這個親家而不樂呵,那在永琪的所裡,英媛的好日子便又來了。咱們犯不著幫愉妃惱火,咱們啊,只替英媛歡喜就是了。”
說罷了愉妃和永琪兩母子那邊兒的事兒,玉蕤又說起八阿哥永璇的事兒來。
“想來愉妃為了鄂弼的事兒不樂呵,還有一層緣故:同樣是皇子嫡福晉的阿瑪,皇上對鄂弼再三申飭,卻反倒對尹繼善十分關照。”
“今早上皇上才又下了旨意,說欽天監已經報了八阿哥行聘的吉期,就定在四月十二了。皇上叫尹繼善緊著處理手上未完的公事,忙完就趕緊進京來。必定要在三月內就回來親自操持呢。”
婉兮也是揚眉,“哦?行聘定在四月了?這麼快?”
婉兮和玉蕤坐在炕邊兒說話兒,倒沒覺察翠鬟立在落地花罩外邊兒,隔著簾子聽了這話兒,身子便是微微一個搖晃。
翠鬟知道八阿哥的婚事已經定在今年了,可是總覺著這還在正月裡,年還沒過完呢,那就是這一年才剛剛兒開始。那八阿哥的婚事就還遠著呢……
何曾想,四月便要正式行聘了。
立在另一邊伺候的是玉螢,玉螢忙走過來扶住翠鬟,低聲問,“你怎麼了?可是身子不自在?”
翠鬟忙穩住了身形,使勁搖頭,“姑姑,我沒事兒。估計就是天黑了,我站著站著有些乏,眼皮打架了。”
玉螢聽著也樂,“倒也是。你們年歲小,正是貪睡的時候兒。這殿內暖氣又足,可不就纏著瞌睡蟲了麼?”
玉螢掏出懷表來看了看,忙道,“時辰也不早了。待會兒等九公主跟七公主那邊兒散了,瑞主子必定就也回去了。你再站一會子,或者,我幫你去叫翠靨她們來替替你?”
翠鬟忙攔住,“姑姑,別介。今晚兒翠靨還得坐更上夜呢。叫她來替我,她就更沒的歇了。”
玉螢這便笑笑,輕聲道,“我到門口抓一把雪去,進來給你攥掌心兒裡,你立馬就精神了。”
只隔著一層落地花罩和簾子,玉螢和翠鬟這邊兒便是壓低了聲兒說話,婉兮和玉蕤便也聽見了。
玉蕤便揚聲問,“可有事?”
翠鬟跟玉螢對視一眼,都吐了吐舌,趕緊著收斂形色,一前一後走進去,向兩位主子告罪。
婉兮倒是不介意,含笑道,“罷了,你們也站得累了。便別在這兒立規矩了,一起陪我去配殿裡瞧瞧,他們折騰成什麼樣兒了。”
玉蕤便也笑了,知道婉兮心下這是惦記著孩子們呢。這便親自起身,到那雲頭紋的衣架子上,取過婉兮的披風來,親手替婉兮穿好了,再親手將風帽拉過來,幫婉兮蓋住了頭。
四人一同沿著迴廊,走到配殿窗外。貼著牆根兒,悄然聽著裡頭的動靜。
雖說這時候還是天寒地凍的,故此那窗子上鑲著的玻璃上全都凍上了厚厚的一層冰霜殼子,從外頭看不見裡頭。可是孩子們鬧騰的動靜還是能破窗而出,廊下又攏音,這便都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