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便是沉寂了多日,但是隨著今年春來,她姐夫安寧又再得成功複職,從而叫她也隨著複蘇了的忻嬪。
而另外一人,竟是愉妃。
在圓明園裡,嬪妃住處都在“天地一家春”左近,以“天地一家春”的正殿為中心。故此倒也說不上是不是故意,總歸只要出來逛逛,就能順腳走到這大門外來。
愉妃聽了忻嬪這話兒,不由得抬眸瞟了忻嬪一眼。
“忻嬪與令貴妃多年心結,這會子想拿住令貴妃的短處,這心情我理解。可是還是聽我一句:你拿什麼把柄,也千萬別拿這一宗。否則到頭來,吃虧的是你自己。”
忻嬪不由得挑眉,“哦?愉姐姐何出此言?”
因為當年六公主舜華的夭折,忻嬪與愉妃心下也曾頗有心結。只是這會子兩人心下都是明白,單憑她們兩個單打獨鬥,便誰都不是令貴妃的對手。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故此兩人既然碰了面,倒也不像從前那麼僵著了。
只是雖說不再那麼僵了,可是終究心下還是有芥蒂在的。這便說起話兒來,各自對彼此還有所保留和防備。
愉妃輕哼一聲道,“忻嬪你終究年歲小,進宮晚。便是再聰明,卻也不知道宮裡從前那些年裡發生過的事兒。我只告訴你,永璇與令貴妃的情分不一般。雖說一個是成年皇子,一個是年輕嬪妃,私下見面,皇上和皇太後卻也不會相信他們兩個之間有什麼私的。”
愉妃眸光一轉,“甚至,就連皇後娘娘那邊兒,也不會接受你這個說法兒的。”
忻嬪便是挑眉,“哦?還請愉姐姐賜教。”
愉妃便緩緩地將當年永璇出生時,險些受了蜂毒之害,終究出生在七月十五鬼門大開這一天。雖說腳從下生便落下了毛病,被人說是“有鬼拽著腿兒”,卻也還是撿回了一條命來。
愉妃說著瞟了忻嬪一眼,“說來巧啊,永璇生在七月十五,令貴妃的七公主也是生在七月十五。當年永璇那事兒,人人心下都有數兒,必定是被人設計出來的;那令貴妃的七公主呢,就不知道又是被誰算計了,才會這麼巧也生在這一天。”
忻嬪心下咚咚亂跳,可是面上還是平靜。
她便笑,“便連八阿哥的事兒,都只是有人猜罷了,直到今日也無法坐實吧?那七公主的事兒,就更是捕風捉影了。終究人家八阿哥好歹還落下個病根兒,七公主卻什麼事兒都沒有啊,怎麼就看出來是被人算計了呢?”
愉妃仰首而笑,“哈!忻嬪,你的話雖然有理,可是你忘了,這是皇家!皇家出生的孩子,便每一個都註定從一坐胎,便事事都脫不開算計。”
“七月十五是個什麼日子,誰都心知肚明,誰願意叫孩子生在那一天,授人以柄去?不但主位們自己不樂意,那些負責接生的守月姥姥、守月大夫們也不願意啊。否則主子們遷怒下來,他們才是第一個遭罪的。故此啊,這宮裡的守月大夫、守月姥姥,誰手上沒點兒法子,或者叫延遲臨盆去,或者催生了去,總歸都能設法避開了不吉利的日子去。”
說到這兒,愉妃便又忍不住想起孝賢皇後的那七阿哥永琮來。呵,專門兒挑了生在佛誕之日,那是多明白的心眼兒了!
愉妃瞟著忻嬪,“所以啊,這宮裡的人,人人心下都是明白的,七公主降生的時候兒,必定是受了人設計的。我也好奇,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算計令貴妃的第一個孩子去?那可是令貴妃進宮那麼多年,才終於懷上的第一個孩子啊。”
忻嬪便也輕輕轉開眸子去,“不管是誰,那也必定是有膽量將令貴妃不放在眼裡的人!在這後宮裡,雖說連皇後都奈何她不得,可是就是有人不怕她!”
愉妃笑了,“你說的是。我啊,倒是欽佩這人的膽量;且憑皇上對令貴妃的恩寵,憑令貴妃自己的狡黠,他們竟然這幾年也都沒查出來……那我就更要佩服這個人的腦袋瓜兒了。”
這話叫忻嬪不由得聽得順耳隨心,雖說竭力控制著神色,不想叫愉妃看出什麼來。可是眼底,終究還是流溢位得意的光芒來。
愉妃目不轉睛地看著,隨即便也是笑了笑,轉開頭去了。
忻嬪垂首,將愉妃說的話重新捋了一遍。
“這樣說來,即便永璇是成年皇子,單獨進來見令貴妃,倒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來。”
愉妃點頭,“說的是。那幾乎是親手接生下來的皇子,情分上自是不同。便是有什麼私情之說,哪個女人會跟自己親手接生下來的孩子有私情之念呢?”
忻嬪嘆口氣,“真可惜。原本她宮裡還有個年輕的瑞貴人,或者至少還有旁的官女子去。皇子大婚之前,卻與皇上的貴人,或者是官女子結下私情……這便是多好的口實!”
“可惜,送他出來的人,卻是令貴妃本人。不是瑞貴人,也不是哪個官女子。我便想著當場來捉,竟然都沒能捉住。”
愉妃輕笑一聲兒,回眸盯著忻嬪,“原來忻嬪方才遇見我,非要與我一處說說話兒,然後引著我朝這‘天地一家春’的大門來,是為了來‘捉尖’啊!”
忻嬪倒也不否認,反倒抬眸直白地迎住愉妃的目光,“難道愉妃姐姐不想麼?愉妃姐姐因為鄂常在的事兒,當日曾遭令貴妃一班人那般欺負,愉妃姐姐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去?”
愉妃卻笑,“忻嬪你年輕,覺著有些事兒是忍不得的;可是我都什麼歲數了,你忍不得的事兒,我卻不一定真當回事。我啊,比令貴妃還大著十幾歲呢,當年她剛進宮去給我請安的時候兒,還是個小女孩兒。我啊,便覺著當真不必與一個孩子一般見識。”
忻嬪揚眉,隨即便也笑了,“也是。是我說話冒失了。我怎麼方才就提到了瑞貴人去呢?我怎麼能忘了瑞貴人原本是五阿哥位下格格英媛的姐姐去了?怨不得愉妃姐姐這會子已是不高興了。”
愉妃輕哼了一聲兒,“倒不必說這些了。總歸前朝後宮,咱們誰的母家,彼此之間不是盤根錯節,沾親帶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