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著啊,愉妃沒這個本事,且又叫五阿哥因此事而吃了皇後的虧,這便不像愉妃所為。後宮裡的人扒拉扒拉,我倒只能想到忻嬪和安寧去……”
“這回便是安寧死了,他的賬卻也還爛不了!且等著金輝去查,到時候兒便是死了的,也一樣兒還能從墳墓裡拖出來鞭屍去!”
語琴解氣地拍手,“若那安寧泉下有知,這會子會不會後悔當初惹誰不好,偏偏惹了八阿哥去?雖說淑嘉皇貴妃去得早,可是八阿哥外祖家都在內務府為官;那江蘇當地,更有八阿哥的岳丈尹繼善大人啊!金家與尹家兩家聯手,還不得將安寧從前的賬,全都翻個底兒朝天!”
婉兮便也捋著衣襟上那名為“安瀾”的壓襟穗子,輕輕一笑,“可憐忻嬪身在宮闈,鞭長莫及。只能眼睜睜等著安寧的舊賬翻開,卻什麼都幫不上了。”
“活該!”語琴笑道,“安寧死了,等著鞭屍;那忻嬪就活著一日一日等著這活割的滋味兒吧!這會子我倒不急了,我倒希望金輝和尹繼善大人查得慢些,叫忻嬪多經受些日子這樣活割的零碎兒去,叫她嘗嘗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這個晚上,忻嬪的院子裡,竟然破天荒地來了皇帝。
忻嬪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站起來,怎麼手腳木然地挪出門檻,機械地走到院門口去跪迎的。
皇帝立在夜色了,眼睛被燈籠照亮,可是其餘鼻子和嘴都隱在夜色裡,看不見。
皇帝溫煦地笑,彎腰伸手扶住忻嬪。
“朕知道你心下必定難受極了,朕今晚兒便怎麼都該來看看你。”
忻嬪一聲哽咽,一雙淚便終是跌落。
“妾身聽聞皇上恩旨,賞給我姐夫總管內務府大臣恩銜……姐夫已經無法親自到皇上面前謝恩,那妾身就代姐夫拜謝皇上……”
皇帝點頭,“忻嬪你的心意,朕都明白了。快起來吧。”
忻嬪起身,起得有些急了,腦袋一暈,眼前一黑,整個身子險些跌倒在地。
皇帝忙伸臂給扶住,輕輕攏住了忻嬪的肩,“節哀。”
這一刻如此接近皇帝,忻嬪心下轟然而暖。
只是……她方才腦袋的暈眩與眼前的一黑,倒是真的,不是她佯作出來的。
姐夫突然的病故,再加上樂容帶回來的上駟院的訊息,兩廂對照在一塊兒,已是叫她覺著天都已經塌了。
姐夫已經死了,便再沒人替她周全著,那是不是說皇上若要再往下查,就會查到她了?
到時候兒姐夫已經死了,便唯有她一人來承擔罪責,那她……該怎麼辦啊?
此時此刻,皇帝扶在她肩上的雙手,那般溫暖堅定,便如同她溺水之時唯一還能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此時……唯有複寵,唯有叫皇上還念著與她的情分,她才能逃過這一劫去啊……
忻嬪便身子一軟,竭力朝皇帝懷中倒下去,這便哭得越發梨花帶雨,“皇上,皇上啊……妾身的阿瑪,是身故在職位之上;沒想到,如今我姐夫也還是身故在職位之上……阿瑪溘逝之後,妾身從情分上將姐夫當成阿瑪一般,可是他們兩個,卻都為朝廷鞠躬盡瘁,都顧不上妾身了。”
皇帝點頭,卻手上用力扶穩了忻嬪,沒叫她繼續倒下去。
“你難受,朕自然明白。可是你終究不是小孩子了,你是朕的嬪位,進宮也已多年。故此你還有朕,你用不著依賴你母家任何人去。”
忻嬪身子倒不下去,便向皇帝伸出雙臂,想要抱住皇帝。
“皇上……皇上說得對,妾身還有皇上。妾身已經不是小女孩兒,妾身已經是兩位公主的生母,妾身一生自可依賴皇上。”
皇帝點頭,扶著忻嬪的肩,一路走進殿內,親自扶著她坐下。
樂容和樂儀見皇帝來,自是心下按捺不住地歡喜,這便手腳麻利地進來伺候用茶。
皇帝一邊喝茶,一邊溫言勸慰了忻嬪一番,終是叫忻嬪平靜下來些。
皇帝也是嘆息,“朕直到這會子,心下還是恍惚。朕南巡迴鑾之時還見過安寧,他身子還好著,怎麼這才一個多月過去,他就忽然病逝了呢?他這是得了什麼病啊,竟至於一病不起了?”
皇帝說著頗為自責,“朕也忍不住想,是不是朕那會子因水手生事的事兒,罰了他半年俸祿去,這便叫他心下鬱卒了?想來以安寧的家資,半年的俸祿不至於叫他那般。”
皇帝轉了轉茶碗,“朕便又再想,難道說是因為朕因為上駟院卿九十七的奏報,問了安寧幾句話去,他就心下惶恐,這便……心病難醫了去?”
忻嬪剛剛好容易平靜下來些,聽著皇上這些話,便整個身子都冷得僵住。更不敢說話,彷彿一張嘴,牙齒都要冷得撞到一起去。
皇帝便又嘆口氣,“不管有什麼事兒,他又何至於這麼惶恐去?便是有些事兒朕要問他,退一萬步說可能治罪,也不一定就是死罪了啊。他又何苦早早兒以死謝罪了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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