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以太陽來代表皇帝,那麼月便是皇後。月食之警,叫原本就一腔怨氣的那拉氏,更是惱得躺在炕上犯了一宿的烙餅,睡不踏實。
這晚上忽來的月食也驚動了四公主和嘉。
婉兮接到公主府送來的訊息,這便前來與那拉氏奏請出宮。
那拉氏心煩意亂,便也沒攔著。
婉兮趕到公主府,也顧不得繁文縟節,不等九福晉帶著內眷前來行禮,便徑直沖進後殿去。
和四公主已是疼得滿頭的汗水,終於見著婉兮來,便鬆了口氣兒。
這一口氣松下來,四公主的眼淚兒也跟著掉了下來。
婉兮忙上前攥住四公主的手,“拈花別怕,令阿孃來了。令阿孃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兒的,啊。”
四公主鼻尖兒一酸,已是聲淚俱下,“令阿孃……我好想我額娘啊。若我額娘還在,她一定會在這兒陪我,一定會如令阿孃一樣兒,緊緊抱著我。”
四公主的身子都疼得在顫抖,“令阿孃我疼,我好疼……”
婉兮此時已是經驗豐富的母親,瞧著四公主這樣兒,情知有異。
婉兮向九福晉遞了個眼色,她先避到門外去,叫了吉祥姥姥過來問話。
“……四公主已是開了幾指了?看樣子,要多會子能生得下來?”
那吉祥姥姥小心地看婉兮一眼,卻不說話,只是跪下了。
婉兮的心便也一沉,緩緩背過身去,“莫非,那孩子果然是自己還不想生?”
吉祥姥姥一聽婉兮正中要害,便為難得伏地下直叩頭,“貴妃主子聖明!奴才也有這個擔憂,就覺著咱們公主主子是自己還不想生的……”
“她怕疼,是不是?終究是頭一回臨盆,她便總留著勁兒,不願意當真往下用勁兒,是不是?”婉兮問。
那吉祥姥姥叩頭如搗蒜,“是有這麼回事。公主主子是千金之軀,從沒受過這樣的疼去,自是有的;這便總想少使些勁兒,便能少疼些似的……不過,便是內廷主子們,該臨盆的時候兒,誰不是也都這麼走過來了?”
婉兮點頭,“好了,你不必說了。都交給我,你們做好一應的預備就好。”
婉兮進內,叫所有人都暫且出去等著。連九福晉都沒叫留下。
小小的暖閣內,門窗關嚴,只有婉兮和四公主兩個人。
婉兮攥著四公主的手,柔聲道,“……令阿孃如今是過來人,已是給你誕育下好幾個弟弟、妹妹去了,所以你這會子心下所有擔憂的,令阿孃都能明白。”
“這世上啊,生孩子是最疼的,再也沒有旁的比得上。可是這世上每個當孃的,都不會因為這疼就膽怯了,就不想安安穩穩將孩子帶到人間來了。拈花,你說令阿孃說的對麼?”
四公主微微一顫,盡管一張臉已是如紙一樣白,可她還是緊咬嘴唇,堅定地點了點頭。
婉兮點點頭,溫煦地笑,“可是你這會子明明已經開始疼了,可是卻還是遲遲開不夠宮口,按著常例來說,興許還是因為害怕——那令阿孃猜猜,你既不是怕疼,你又怕的是什麼呢?”
婉兮轉眸,望向那暗黑一片的天空,“是因為突然月食了,這天相叫你擔心了,是不是?”
四公主咬住嘴唇,額角豆大的汗珠子滴下。
這一回,卻沒說話。
婉兮輕嘆一聲兒,“你這樣的擔心,倒也有理。我明白你是不想叫孩子生在這樣一個月食的夜晚,你擔心將來孩子會因為這個被說成不祥,對不對?”
四公主終於點了點頭。
婉兮卻笑了,“可是月是陰相,你若生下的是個男孩兒,那就與這月食無關了!”
四公主瞪大眼睛,“……可是我,又怎知生下的是男是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