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卻眯眼先瞪一眼陳世官,“守月大夫何在?”
陳世官忙又上前跪倒,向上叩首,“回皇上,依微臣看,忻妃娘娘喜脈穩健,喜形如常……”
皇帝又傳脈案,仔仔細細看了一回,便抬腳在陳世官肩上踹了一腳,“小小醫士,剛進宮數月,便自不量力,就敢伺候妃位娘娘的胎去!滾!從今日起,你忻妃娘娘的胎,便不必你伺候了!你只在外頭,做些尋常的號脈、醫藥等事罷了!”
陳世官嚇得咚咚磕頭。
皇帝回眸瞪一眼那拉氏,又瞪一眼忻妃,“瞧瞧,就是你們兩個都說,這個陳世官雖年輕、資歷淺,但卻得用!皇後這樣說,忻妃自己也這樣說!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你們兩個誰來擔這個責?”
那拉氏和忻妃都被驚住。
那拉氏搶先道,“回皇上,雖說守月大夫責任所在,可是到了最後的三個月,終究是守月姥姥更為得用。妾身之前已經問了守月姥姥孫氏的話,她也說從十二月二十五日她進了忻妃的宮以來,就覺得忻妃的胎不對勁兒,這一個多月來忻妃的肚子竟然沒有變化!”
皇帝也問了孫氏的話,孫氏事已至此,只好一口死死咬定,說自己雖然經驗豐富,可是忻妃的情形實在太過特殊,她都從來沒見過,故此實在摸不清楚。
皇帝在炕沿兒上,仰頭望了望天,指尖兒轉著拇指上的和田白玉的扳指兒,緩緩道,“一個守月姥姥摸不出來,也不要緊。那就再多加一個守月姥姥嘛。”
“一個人的經驗不夠,兩個人一起湊;一個人摸不清楚的,兩個人一起參詳、會診,當能得出論斷來了。”
忻妃便是一驚,緊緊盯著皇帝。
那拉氏卻是點頭幽幽一笑,“皇上聖明。再多加一個守月姥姥,想來便什麼都能查得出來了。”
皇帝看都沒看忻妃,只是直接吩咐,“高雲從,傳旨內務府,再給忻妃宮裡加一個守月姥姥!”
那拉氏睨住忻妃,得意地道,“一個守月姥姥不夠,那咱們就再加一個;若兩個守月姥姥還是查不穩當,那也無妨,到時候再添第三個就是了!總歸,紙包不住火,本宮也不信忻妃這胎就能古怪到所有的守月姥姥都查不出來的!”
二月初三日,忻妃這邊兒古怪地又添了一個守月姥姥來。
十二月二十五日來了一個守月姥姥,時隔一個多月後又忽然又添了一個,這個做法兒在宮裡倒是挺新鮮的。
便從這事兒上,但凡後宮裡有些年紀和閱歷的嬪妃,便都忍不住私下裡嘀咕,“該不會是忻妃的胎,有什麼古怪吧?要不,為什麼忽然正式添守月姥姥之後一個多月,忽然又添了一個去?”
語琴得了信兒也是連忙過來婉兮這兒,有些緊張地握緊了婉兮的手。
“忻妃的胎,果然是有些古怪……九兒,你可猜到皇上的法子去沒有?怎地我此時便是如何拼命去想,卻只有一頭霧水的份兒?”
婉兮也是赧然搖頭,“皇上他這回,竟是將我也給瞞過了呢。”婉兮說著不甘心,卻又淘氣地眨眼,“果然是人老奸、馬老滑,年過五十的爺,當真是又老又辣!”
語琴心下有些悵然,不過終究還是暢快地笑,“咳,既然咱們猜不著,那便不猜好了!總歸,這會子已是能確定忻妃的胎是一定有古怪去了,那咱們就也盡可放心了!”
婉兮垂首,也是眸光流轉,臉頰微紅,“……總歸這些年過來,皇上他但凡許諾給咱們的話,便從來都沒有落空的。”
語琴也是點頭,“誰說不是。虧咱們之前還自己想法子來著,如今回頭瞧著,倒都是咱們自己犯傻了去。”
倒是玉蕤左看一眼婉兮,又看一眼語琴,便抿嘴笑,“你們二位啊,一個是如今後宮裡位分僅次於皇後的貴妃娘娘;一位是咱們十五阿哥的養母……二位姐姐早已不是當年的小姑娘,不僅位分高,身上更是牽繫著皇子公主們去呢。”
“那皇上自然便不能叫二位姐姐再跟後宮爭鬥捱上半點邊兒去,要不一旦出了什麼,牽連的就不止是二位姐姐,更可能連累到咱們十五阿哥,還有七公主、九公主和十六阿哥去呢!”
果然是旁觀者清,婉兮與語琴對視一眼,都是不由得恍然大悟。
兩人便都過來摟住玉蕤,“哎呀好玉蕤,多虧你一言點醒夢中人!”
二月初九日,皇帝赴暢春園給皇太後請安之後,獨自起鑾,恭謁泰陵。
與往年不同,今年皇帝謁泰陵竟未奉皇太後聖駕同去。
而既然皇太後沒有去,那皇後那拉氏便也自不必跟從伺候,就也繼續留在京中了。
那拉氏率領後宮恭送皇帝聖駕,皇帝自殷殷將忻妃的胎都託付給那拉氏去,“她的胎已是到了這會子,便隨時都能落地兒。說不定朕在外的時候兒,她便臨盆了。皇後便多多照應。”
那拉氏忍不住地冷笑,“……妾身倒覺著皇上是多慮了,忻妃不會臨盆的。”
肚子是空的,拿什麼臨盆啊?
皇帝嗔怪地撅了撅嘴,“剛添了守月姥姥去,還沒給出最終的動靜兒呢,皇後便別急著這麼說……總歸朕還是相信忻妃的,希望忻妃能穩穩當當給朕再誕育個皇子下來呢。”
那拉氏強忍住不快,“一切自都交給妾身吧,皇上只管放心去謁陵就是。”
皇帝與那拉氏說完了話兒,才挪步到婉兮面前兒,沒拉婉兮的手,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簡短四個字兒:“安心,等著。”
婉兮自也會意,面上冷淡著,甚至還故意向後半步,與皇帝拉開距離。
“妾身恭送聖上,祝願聖上一路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