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想得得意,卻是德格耳朵靈些,她猛地向窗外喝問,“誰?!”
那拉氏也是一個激靈,都來不及細想,主僕兩人便都起身沖到了窗邊。
支窗開啟,雖說來不及看清那人影的全身兒去,只能看見一個隱約的背影去。
那拉氏眯眼,“那是誰?”
德格緩緩道,“看那背影,彷彿是慎嬪位下的孟和……”
那拉氏倏然挑眉,“孟和?慎嬪……呵呵,果然不出我所料,那賤人在幫令貴妃刺探我這邊兒的動靜!不能叫她們將訊息傳出去,壞了我的大事!”
夜色闌珊,慎嬪正要歇下,忽地聽見外頭一陣雜沓的腳步聲。
孟和趕忙出去檢視,還沒等孟和看清來人,已經被一把推進門來,一陣踉蹌,跌倒在地。
殿門隨即被兩個官女子給關嚴,接著一個人直接邁過孟和去,走進暖閣來,站在了慎嬪的炕邊兒。
正是德格。
慎嬪雖說是嬪位主子,可是德格此時卻已經成為皇後身邊兒的掌事兒女子,慎嬪也不敢得罪。
慎嬪連忙想要起身下地,德格卻一聲冷笑,“慎嬪主子躺著吧,不必挪動了。奴才來也沒有旁的,不過是轉告慎嬪主子一個事兒。”
慎嬪心下直覺不妙,忙道,“姑姑請說。”
德格冷笑道,“慎嬪主子是厄魯特蒙古的出身,母家久居西域,必定知道霍罕。”
霍罕地處蔥嶺以西,便是古時的“大宛國”的故地。在乾隆二十五年,朝廷平定大小和卓之亂後,歸附朝廷。
只是因為霍罕與喀什等諸回城位置接近,故此大小和卓帶領家人西逃的時候兒,有不少族人就是逃入了霍罕去藏匿了起來。
故此朝廷對霍罕也一直懷有戒心,一直嚴令霍罕將所藏匿的大小和卓族人盡數交出。
慎嬪自然知道這一關系厲害,明白此時只要一提到霍罕,便是與大小和卓餘部相關。
慎嬪便是微微一顫,“我自然知道。只是不知姑姑此時忽然提起,又是何故?”
德格一聲冷笑,“也不瞞慎嬪主子了。終究慎嬪主子是皇後主子宮中的嬪位,皇後主子自是全力護持著——喀什噶爾的伯克阿木都拉伊木,通書霍罕,意圖謀反!”
慎嬪便是狠狠一驚!
德格卻笑起來,“要不容嬪主子與慎嬪主子本是同日進封為嬪,可是容嬪主子今年卻已是得了特恩,比照妃位的待遇去了;而慎嬪主子,卻依舊還是嬪位的待遇去啊……”
“既然回部生變,為使回部安穩,容嬪一家便是朝廷最重的棋子去;可是慎嬪主子的母家呢,恰好相反,慎嬪主子的父親本為厄魯特蒙古的得木齊,皇上倚重,期冀由慎嬪主子母家來左右掣肘回部與霍罕去……結果,卻還是發生了喀什噶爾伯克通書霍罕之事去!”
“那便別說皇上也要給慎嬪主子加恩,如容嬪一樣享受妃位的待遇去;反言之,慎嬪主子母家的大罪也已經到了!”
慎嬪驚得已是不能動彈,伏在炕上,在這大六月裡,只能打著寒顫落淚。
“怎麼會這樣?敢問姑姑,這訊息可能坐實?”
德格冷笑,“你說什麼呢?這訊息是皇後主子從皇上那兒親耳聽來的。皇後主子本不該將這樣要緊的話漏給你聽來,只不過皇後主子念著與你的情分,不忍看你到時候兒才知道信兒,來不及救你家人,追悔莫及去。這才拼力回護,寧肯壞了宮裡的規矩,也要奴才過來提醒慎嬪主子一聲兒。”
慎嬪從炕上直接滾落地上,四肢冰冷僵硬地想要爬起來,口中悲呼道,“姑姑帶我去見皇後娘娘……我得求皇後娘娘救我阿瑪……”
德格卻橫過一步來,攔住慎嬪的去路,“慎嬪主子這是傷心得糊塗了。這會子去求皇後主子,慎嬪主子是想將皇後主子都給連累了,叫皇上知道皇後主子私下將這等要緊的大事漏給慎嬪主子聽去?”
慎嬪一顫,忙用力搖頭,淚珠兒也已是隨著搖頭而撲簌簌灑落。
“不敢不敢!我不會連累皇後娘娘的……只是,只是這會子能幫我的,也唯有皇後娘娘了……
“慎嬪主子此言差矣。”德格緩緩蹲下,伸手扶住慎嬪的肩,盯住慎嬪的眼,“通書謀叛的大罪,便是皇後主子又如何還能幫您?這會子能救您自己阿瑪的,不是皇後主子,也不是這前朝後宮裡的任何一個人——能救您阿瑪的,唯有您自己個兒啊。”
慎嬪一口氣梗住,挑眸呆呆望住德格,腦子裡已是一片空白。
“我能救我阿瑪?姑姑何出此言?”
德格不慌不忙道,“慎嬪主子回頭想想剛仙逝的忻貴妃……忻貴妃假孕,犯了欺君大罪;更膽敢謀害中宮……這兩條那一個本都該被治罪掉腦袋的大罪。便是皇上憐惜八公主,顧念她阿瑪當年的功績,那她至少也是降位,老死冷宮的。”
“可是您瞧怎麼著,忻貴妃卻不早不晚,恰恰好兒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死了!她這一死啊,叫皇上措手不及,來不及治罪呢,反倒給按著貴妃禮治表、治喪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