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歲的女人,已經傷不起神了。身子虧了還能將養,若是神損了,便是多少都難補回來的了。
婉兮竭力一笑,低聲回,“爺放心,奴才今晚回去就用些人參補養就是。”
皇帝這才邁入殿中,與那拉氏問話。
從婉兮所立的地兒,聽不太清楚皇帝與那拉氏在殿內說什麼,只能隱約聽見什麼“以身相替”,什麼“以死盡孝”。
殿內,那拉氏隔著帕子,拿出那個小銀瓶兒給皇帝看,“皇上瞧,便是慎嬪最後所用的這東西,也都是來自西域的。能得到這西域的玩意兒的,宮裡一共也沒有幾個,統共也就是容嬪、豫妃、祥貴人等幾個母家與西域有關的罷了。”
“終究慎嬪自己母家就是厄魯特的,她能用這個來送她自己上路,便已是作準了,咱們宮裡的太醫都沒見過這樣的藥物,便是施救,都來不及的了……”
那拉氏說著也是吸了吸鼻子,“她終究是妾身宮裡的嬪位,妾身知道她自戕乃是犯了規矩去。可是妾身還是要替她懇求皇上,好歹念在她孝心一片,又是因愧對皇上恩寵,這才選擇了這條路去……還求皇上開恩,保全她身後的名聲去吧。”
容嬪來時,皇帝已然親口宣佈,說慎嬪是死於急病,乃為病故。
容嬪緩緩道,“我原本以為我會高興,可是這會子,我卻怎麼根本就樂不出來啊?”
婉兮伸手握住容嬪,“西域與京師遠隔千山……不管怎樣,她此時終究可以一縷芳魂,回歸故土去了。”
容嬪吸了吸鼻子,含淚而笑。
“若這樣說來,那我就還是羨慕她的。”
婉兮心下也是酸楚,忙搖頭,“我收回我方才那句話。你也別胡思亂想。你的家人都在京師,那這兒就也是你的家了。”
六月初六日,宗人府向皇帝奏報穿孝的名單。
因此時四阿哥、六阿哥、八阿哥;七公主、八公主;連同皇次孫綿恩還都在靜安莊給戴佳氏穿孝,故此這會子宮裡能穿孝的公主就也唯有啾啾,能穿孝的皇孫就剩下定親王綿德。
而綿德已經沒有了福晉,又缺福晉一名,這便以綿德的母親、定安親王永璜的福晉伊拉裡氏,與啾啾和綿德一起,赴靜安莊給慎嬪穿孝。
這樣一來,七公主和九公主兩個女兒都要在靜安莊穿孝,婉兮這顆心啊,真是越發的割捨不下去。
容嬪也更是捨不得,非要親自陪著啾啾赴靜安莊不可。
婉兮回頭來只能按下自己的不捨,出言安慰容嬪,“好歹慎嬪是出自厄魯特的格格,與你一同來自西域,也算是有緣。啾啾從小跟著你長大,由她來給慎嬪穿孝,未嘗不是一種告慰了去。”
“況且小七也在靜安莊,便是啾啾過去了,也自有小七照顧著,你便也不必擔心就是。”
容嬪終是含淚點頭,“算了,終究我曾經也怨恨過她。不光是她曾幫襯著皇後,也因為她母家曾欺壓過我母家去,我這心裡便也曾好多回詛咒她的。這回便叫啾啾代我,好歹贖了這份兒罪孽去吧……”
慎嬪病故帶來的哀慼,很快便被一場細雨盡數洗去。
六月三十日,欽差協辦大學士公兆惠、直隸總督方觀承奏報直隸終於得了降雨。而京師亦沾霈,且雨後即晴。皇帝說“實堪欣慰”、“益可喜也”。
與旱情相比起來,慎嬪的離去,這便在宮中煙消雲散了去。
藉著這場喜雨,七月初四日,豫妃終於正式行了妃位的冊封禮去。
婉兮這便也收拾心境,全心全力幫豫妃打理此事。宛若沖喜一般,這便也將婉兮心上的哀慼同樣沖淡了去。
冊封禮當日,婉兮與語琴等人都一齊到豫妃宮中慶賀。
語琴望著那中和韶樂齊鳴的典禮,便忍不住輕輕一笑,“一想到與豫妃一同進封的戴佳氏,只能在地下看著豫妃如此行禮、親接金冊金寶去,而她不過只得一個遲來的絹冊而已,我這心下便終於能舒盡那口氣去了。”
婉兮也是點頭,握了握語琴的手,“那個人、那些事,到此,終於可以盡翻過去了。”
婉兮看向穎妃,“八公主等八月釋服之後,便要道高娃身邊兒去。姐姐,咱們便好歹為了高娃,再不提那人和那些事兒罷了。”
語琴也是嘆了口氣,“我明白。否則豈不是叫高娃為難去?不提了,不提了。舜英那孩子也是無辜,攤上那麼個額娘,落下了這麼個身子,咱們好歹都能擔待。”
婉兮抬眸,望向那水洗過的藍天。
“接下來,就是咱們跟那高高在上的主子娘娘,將這些年的賬,一遭兒也算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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