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九爺從來不敢將今天的地位看得理所當然,更不敢相信這地位會永遠不敗——九爺知道,想要鞏固這地位,依靠的不能是提起孝賢皇後,也不能只依靠幾樁兒女親事去,他唯有日日為朝政殫精竭慮,時時為皇上排憂解難去,又或者戰事一起,便又立下戰功去……
說到底,九爺為人臣之極點,便也要付出超過所有的大臣去。用“賣命”二字,當不為過。
只是婉兮卻不能將這話當著蘭佩的面兒都點破了去,她便只能含笑道,“這事兒總歸分怎麼看。九爺是傷心廣成無人弔唁;可反過來說,群臣都是因為九爺而去,這便也足證九爺在朝中的威望麼……這世上的事兒啊,哪裡有兩全其美呢?不過是看如何權衡取捨,是更願意接受那難受的一面兒去;還是索性翻轉過來,只看那叫人心下舒坦的一面兒去。”
蘭佩便也點頭,“奴才今晚兒便這麼勸說九爺去!”
婉兮心下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兒,便趕忙道,“我說的未見得有效。你們夫妻伉儷情深,你只管用你自己的法子去勸就是,可千萬別用我這個餿主意去。”
蘭佩卻是搖頭,“就是因為多年夫妻,奴才方能瞭解九爺的心境。便是九爺再怎麼想不過來的事兒,只要一說是令主子的意思,九爺便能立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去的。”
“他這些日子為了大爺的喪事已是心力交瘁,奴才便也唯有用令主子的話來,方能叫九爺趕緊振奮起來啊。”
不管怎樣,總是為九爺好吧——婉兮便也笑笑,不再堅持了。
九福晉抬眸望住婉兮,半晌才委婉地問,“倒是不知道忻貴妃薨逝之後,八公主又要如何安排?”
婉兮攥緊了指尖,才剋制住想要皺眉的念頭去。
婉兮盡力淡淡一笑,“舜英她,皇上的意思是,暫時交給穎妃去撫養。”
蘭佩何嘗沒瞧出來婉兮神色之間的一點子不豫之色來,這便忙也小心藏住神色,含笑道,“也好,也好。穎妃主子已經居於妃位多年,自是比忻貴妃在世的時候兒位次還高。八公主跟著穎妃主子去,這便是又高抬一步了去,總歸對八公主怎麼都是好的。”
“這麼算起來……八公主的額駙,這一二年怎麼都該定下了吧?”
“你可得了吧~~”正說著話兒,舒妃從外頭進來。親姐妹倒不用見外,這便直接對九福晉說。
實則婉兮就是擔心九福晉還放不下這個心思,這便私下裡已是與舒妃過了話兒去。終究還是不便直接說了舜英那孩子身子上的難言之隱,婉兮便索性將原因都攬在自己頭上來,只說自己跟戴佳氏這些年的不對付,便總不希望戴佳氏的女兒成為九爺和九福晉的媳婦去。
雖是親姐妹,尊卑的規矩還得守著,蘭佩便忙給舒妃行禮請安。
舒妃哼了聲兒,“好歹隆兒已經是和碩額駙了,總沒的叫親兄弟兩個都成和碩額駙的吧?”
九福晉卻有些噘嘴兒了,“可是家裡已經有了兩個額駙……按說,這樣兒都可以,又何妨再多出來一個和碩額駙去呢?況且康兒與八公主也的確是年歲相當不是?”
舒妃忙看了婉兮一眼,無奈地道,“你啊!虧你今兒還進宮來給令貴妃請安,你若將來真也成了戴佳氏的親家去,我看你以後又要怎麼到令貴妃眼前來呢?”
九福晉忙殷殷與婉兮道,“令主子萬萬莫要多心!終究忻貴妃已經不在了……奴才看重的,只是八公主,倒與忻貴妃無半點幹系。”
婉兮這便索性故意生了氣,扭身不看向九福晉了,只說,“……這世上哪兒有閨女不像額孃的?雖說八公主這會子還小,可是誰知道她越長越大,會不會跟她額娘越發一個性子去了?”
婉兮故意再添上一把料去,“你也別當我多心,我實則說的都是有理有據!我便也不瞞著你了,五月間蓮生與舜英一起在靜安莊給戴佳氏穿孝,你可知道舜英是如何對蓮生去的麼?”
九福晉也吃了一驚,“怎麼,八公主對七公主不敬去?”
婉兮嘆了口氣,“也就是蓮生記著自己是當姐姐的,八公主的額娘又是新逝,蓮生這便不願一樣兒見識罷了。要不,這會子姐妹幾個心下早結了芥蒂去了。”
舒妃這便趕忙跟著敲邊鼓,“聽見了吧?若是收個這樣的當兒媳婦,你是想給康兒找氣受,還是想給你自己找氣受去?”
九福晉也有些作難,回到府中,自己心裡揣不住,這便私下與篆香嘀咕了出來。
卻沒成想,正好福康安散學回來,正走到廊下。
那小子淘氣,原本想聽個牆根兒,找點樂子。卻不成想,聽來的話倒叫他自己僵在了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