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琳回奏:“參‘萬法歸一’。”
皇帝遂問:“如今法之一歸,為何處?”
德琳回奏:“大清國裡聖天子。”
皇帝微笑,又賜法喜寺香金一百兩、藏香八束、唵叭香四封、石刻佛像一軸。
這一日去的雖不是靈隱本寺,可是法喜寺一來就在靈隱寺左近,二來也是靈隱寺住持和尚德琳兼管,故此這一日的行程實則又與三日前的靈隱寺之行,有一脈相連之意。
待得皇帝從法喜寺歸來,婉兮和語琴等人也從那拉氏的行宮回來了。
婉兮和語琴陪皇帝在西湖行宮用晚膳,兩人都瞧出皇上心情甚好。
“每次去靈隱寺歸來,皇上總能解開心中一個結。今兒雖然咱們沒陪著去,可是倒也叫咱們心下都跟著安穩了。”晚膳過後,皇上午後又要忙公事晚膳是在下午一兩點鐘哈),婉兮與語琴含笑相伴而歸,婉兮鬆了一口氣去。
語琴便也打趣兒,“今日早膳,皇上賞給皇後的是攢盤肉,賞給你的是燉豆腐,賞給我的是雞絲,賞給容嬪的是羊肉絲;今日晚膳,皇上賞給皇後的是荔枝肉,賞給你的是炸油堆,賞給我的是酒燉鴨子,賞給容嬪的是羊查古……”
語琴說完,故意瞪了婉兮一眼,“憑什麼早晚兩膳,咱們四個人裡,都唯獨只賞給你素的呀,我們三個都吃肉去?”
婉兮還一時沒回過神來,挑眉笑道,“我本來吃肉就少,這些天連著吃了不少葷腥,這便有些克化不動罷了。”
語琴含笑啐了一聲,“呸!你克化不動那些葷腥,我就克化得動了?還不是因為今日皇上又要去拈香,且正逢十五!——再說了,那法喜寺裡供奉的,可是觀音菩薩,你脖子裡頭戴著的難道不是?”
“皇上這是……連你那份兒,一道替你給拜了!”
婉兮也是張嘴愣住,抬手按住自己領口裡那枚小小的牙雕觀音,隨即臉頰滾燙,急忙含笑垂首。
當真,若不是叫陸姐姐給說破,她自己倒還真的粗心了,沒留意到。
婉兮忖著心裡的甜蜜,邊走邊出神,倒是語琴忽地揚眸,“……說到這法喜寺的觀音菩薩,你可曾想到什麼事兒去了?”
“嗯?”婉兮一時愣住,“觀音菩薩怎麼了?”
語琴回眸瞟玉螢一眼,這便一把捏住婉兮的手,“你可忘了那觀音土去?!不瞞你說,這糯米土因何被叫做‘觀音土’,典故便是從這‘上天竺’法喜寺出的!”
“明崇禎十四年杭城大旱,餓殍遍道,時有訛傳觀音大士在上天竺救濟餓民,於是蜂擁而至,在上天竺掘土三尺,取粉狀泥土充餓,從此江南一帶遇有災荒,饑民便都以此充饑,這就將它稱為‘觀音土’了!”
婉兮也是驚住。
終究還是語琴母家在江南,這便對江南諸事知之甚詳。
婉兮旋即垂首,“……戴佳氏已經不在了,皇上趕在今兒又到出這‘觀音土’典故的法喜寺去做甚?”
語琴卻是展眉輕笑,“我猜,皇上怕是心下又已經定了與處置戴佳氏相似的念頭了!只是不知,這回叫皇上下了這番心思的,又是誰呢?”
婉兮抬眸,眸光與語琴輕輕一撞,相視而笑。
這一日午後,從皇帝那邊兒傳出一道聖旨:“鑲白旗護軍統領弘晌奏:紫禁城內,宮殿門鑰關系甚重。請嗣後自景運門、至隆宗門,照例夜間令該門堆撥進班章京、護軍校、護軍等,在六庫牆後,陸續送籌繞巡。起更後,各處人等,不得妄自出入,違者參究。”
皇帝準奏,照所請行事。
此事說的是紫禁城內的防衛之事,看似與杭州距離遙遠,暫且與身在杭州的眾人無關去。
可其實若是聯絡到前一日舍衛城買賣街念珠失竊之事,這當中實則已有了因果關聯。
只是朝中事、皇帝心,亦深奧如禪理。不參禪的人,靈臺不淨,終是參不透的。
此番南巡到此時,已是尾聲。
皇帝迴鑾的日程早已定下,便在閏二月十九日迴鑾。
京師裡,內務府和太醫院的訊息也不斷送來,小十六種痘的過程,亦是一切順利。
若此,婉兮更早已是歸心似箭,只等著回京去,也順順當當見著成功送聖去的小十六。
其後兩日,西湖行宮之中一切平穩。所有人都在為十九日的迴鑾而籌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