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這便含笑點頭,“淩之,在這後宮之中,也並非是所有嬪妃都只互相爭寵,依舊還是會有真摯的情誼在的;便是皇上,他也從來都不是僅僅以貌取人的天子啊。”
永常在深深吸一口氣,霍地沖口道,“那……貴妃娘娘說,如何才能如貴妃娘娘一般得到皇上的恩寵?”
婉兮靜靜垂眸,“說難也不難,其實就是兩個字——懂他。”
永常在訝然愣怔半晌,終是黯然別開頭去。
那兩個字說來簡單,可是對她而言,當真是難如登天了——進宮這兩年來,她從不曾有一日一事,敢說自己看懂了皇上的心去。
這般想來,便連之前那會子的雄心萬丈,甚至想要藉著自己幫襯令貴妃的功勞而求令貴妃幫她得寵去……可是這會子,那點心思倒也都熄滅下來了。
或許還是她自己太年輕,這後宮裡的日子,她還得繼續修煉。
閏二月二十六日,聖駕一行回到蘇州,連同次日的閏二月二十七日,兩晚皆在蘇州府行宮駐蹕。
京師與蘇州相距遙遠,婉兮此時還不知道,便在閏二月二十七這一日,京裡已經得了好訊息:小十六就在這一日送聖。
這個訊息是在三月初一日才從京師送到途中來的。
三月初一這一日,皇帝正奉皇太後渡江,駐蹕金山行宮。
渡江北歸是盛事,兩岸官員百姓齊聲歡呼。皇帝卻瞧著傅恆的面色有些不對。
待得回到行宮,安頓好皇太後,皇帝急忙召見傅恆。
傅恆噗通跪倒在地,“奴才,奴才……剛剛收到京裡的奏摺。事關十六阿哥。”
皇帝也深吸一口氣,極力地笑,“算算日子,是不是小十六已經送聖了?必定是內務府又要呈進送聖的用香、儀仗等安排。朕不在京中,那些事叫他們與留京大臣商議就是。”
傅恆垂下眼簾,指尖已是在袖口裡攥緊,“回主子,主子聖明……果然是內府報喜的摺子。十六阿哥在閏二月二十七日,已然送聖。”
皇帝大喜,站起身來輕輕拍掌,“趕緊著,趕緊去回你貴妃主子去,叫她也好放下心來!”
傅恆一聲吸氣,眼圈兒卻已是紅了。傅恆向地下叩首,“皇上,萬萬不可!”
皇帝笑意未斂,這便陡然一驚。
五十五歲的皇帝,這一生什麼事情沒經歷過?可是這會子他就那麼盯著傅恆,卻一時不敢說話了。
傅恆聽得出皇上忽然的沉靜,這便終是忍不住滴下淚來,“回皇上……僅隔一天,閏二月二十八日,十六阿哥、十六阿哥他……又反複了。”
皇帝忽地大笑起來,“反複了?不怕!種痘之事,反複幾回也是常見的!不說旁人,便連朕的九公主她不是也在剛以為送聖,結果幾天後頰腮之處便又腫了……可是卻無大礙,叫小方脈的太醫調養了些日子,不是也還是如期都好了麼?”
“況且,小十六還是皇子,身子骨的根基自然該比啾啾更好。沒事的,朕都知道,必定沒事的!”
傅恆也是含淚道,“奴才也是如是想。十六阿哥他,必定吉人天相,一定會送聖大吉去。”
如今的傅恆,早已是有淚不輕彈的大丈夫。可是他今日在皇上面前,卻怎麼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是忍不住,替九兒在疼啊!
倘若九兒知道了這個訊息,九兒她又該如何心痛如絞,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回京師去吧?
只可惜,無論是天子,還是他這個軍機首揆,可以執掌天下生殺大權,卻無法左右此事。
皇帝看著傅恆的神情,也是搖頭,“幸好她不在跟前,這便還能瞞著她些日子去。記著,若是她自己算計著日子,設法打聽訊息,你必得叫所有人都守口如瓶去,誰也不許告訴她小十六的情形反複了去……”
傅恆吸吸鼻子,“皇上放心,奴才會親自盯著此事。誰敢多嘴,奴才必定不饒!”
傅恆去了,皇帝窩在椅子裡,閉目坐了好半晌。
高雲從在外瞧著動靜有些不對,這便趕緊進來問皇上是否又何處不舒坦,是否需要傳太醫來。
皇帝疲憊搖頭,“不必,朕自己個兒沒事。高雲從,你去給福隆安傳旨,叫他在途中再慢些……至於究竟何日才能進宮,叫他在外等著朕的旨意。朕的旨意追上他之前,不準那拉氏進京!”
在皇帝與傅恆君臣二人的合力隱瞞之下,婉兮直到三月,還一直並不知道小十六那邊的訊息。
雖說牽掛,語琴卻也勸說:“沒有訊息,這便是好訊息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