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莞爾一笑,“我要是有扛不住的,那回來跟爺說;可若是我自己能扛得住的,那我就不告訴爺了,爺也不必擔心就是~~”
婉兮獨自向暢春園去。
沒有皇上的陪伴,倒不要緊。終究冊封禮的規制在那兒擺著呢,得先到皇太後宮去行禮,回來再單獨到皇上面前行禮。這是固定的儀軌,是祖宗定下的規矩,那便沒有叫皇上陪著去見皇太後的道理。
婉兮只是……還是忍不住側眸,望了望自己的身邊兒。
馬車外,玉蟬、玉螢她們自然都跟隨著呢,婉兮並不孤單。只是……婉兮這些年來已經習慣了每逢大事都有玉蕤坐在身邊兒。
而今日,她身邊空了。
當她終於走上這後宮之巔,卻終究,唯有自己一個人一級一級邁上那玉階去了是麼?
暢春園裡,內監們早預備好了香案、拜墊等,婉兮進內給皇太後行禮,接下來永常在又帶著暢春園中眾人給婉兮行禮。
皇太後高座受禮,看今日婉兮這般鳳冠、明黃禮服而來,心下也是五味雜陳。
皇貴妃的服制,雖說與皇後還是有細微差別,但是整體看起來,已經幾可亂真去。
這便是其他位分的冠服所不能相比的。
尤其是這一身從此可以正正式式穿著的明黃!
皇太後覺著婉兮這一身衣裳,有些晃眼睛,這便閉了閉眼,這才緩緩道,“按說前日你宮裡的瑞貴人才在我這暢春園裡落了水,今日叫你過來給我行禮,是難為了你……我便也與皇帝說了,若你因為這事兒不自在,倒也不必非要今日來給我行禮。”
婉兮面色沉靜,不帶榮耀喜色,卻也並無卑微膽怯,她只是那麼不卑不亢地沉靜聽著,繼而悠然答,“瑞貴人落水,自是在媳婦心上戳疼了去。可是落水是意外,冊封禮卻是早就定了吉期的,此乃天意,人力不可扭轉。”
“況且便是玉蕤也必定睜眼看著,她也希望我順順當當行完冊封禮去。那我就更要如期來給皇額娘請安,這是天意,是皇上的聖旨,又何嘗不是玉蕤的心願以償去呢?”
婉兮這樣的沉靜,叫皇太後反倒心下一晃。
“皇貴妃,你自稱什麼?‘媳婦’?!你又叫我什麼,‘皇額娘’?!”
婉兮靜靜抬眸,“回皇額娘,媳婦正是如此稱呼您,以及自稱的。”婉兮抬起下頜,面上浮起端然玉光,“因為媳婦已經是大清的皇貴妃,便也已經是皇額娘名正言順的兒媳婦!”
皇太後也有些咬牙。
終究從董鄂氏之後,百年來大清後宮再沒有過名正言順的皇貴妃,沒有幾個當太後的會聽見皇貴妃這麼稱呼自己的。
皇太後深吸一口氣,“你不必在我眼前如此稱呼。我不習慣,怕你自己也不習慣。”
婉兮卻搖頭,“皇額娘多慮了,媳婦沒有半點不習慣。雖說媳婦進宮已經二十多年,在皇太後跟前的自稱,從‘奴才’變成‘妾身’,直到二十多年後的今日才可自稱一聲‘媳婦’……可是媳婦早已做好了這個心裡的準備,故此張嘴說起來,再自然流暢不過。”
“而皇額娘說不習慣,也自然是剛剛聽見媳婦如是稱呼。媳婦相信,只要皇額娘多聽聽,聽慣了,就好了。”
皇太後有些惱火,“皇貴妃,還是這麼伶牙俐齒!”
婉兮垂首,微微含笑,“回皇額娘,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跟年歲和位分都無太大關系,您說是麼?”
皇太後不由得挑眉,“你想說什麼?”
婉兮輕輕搖頭,“媳婦說自己啊。當年十四歲,如今快四十歲;當年進宮初為官女子,如今身在皇貴妃之位……媳婦還都是自己原本的性子,不會改了自己最初的心意去。”
婉兮說著緩緩抬頭,凝注皇太後,“媳婦當年見到的皇額娘,與今日拜見的皇額娘,也還是一般無二啊。媳婦託庇皇額孃的教誨,皇額娘不變,媳婦自然也不敢變。”
皇太後喉嚨有些堵。
“皇貴妃,你彷彿話終於話!”
婉兮卻回眸一笑,意態閑適,“看皇額娘這暢春園中,山清水秀,倒當真是‘畫裡有畫’。皇額娘在這暢春園中,上承聖祖康熙爺之明;下接皇上之孝心,身在這畫中,當真福分堪比西王母,自該福壽雙全,無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