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早已都說篩糠,嚇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永琪也是渾身一個勁兒的打擺子,怎麼都想不到皇阿瑪竟然不宣而至,而且將這一幕給堵個正著!
永琪緊咬牙關,竭力自辯,“回皇阿瑪……這個人,這個人自不是太監,也並非侍衛和護軍。”
“哦?”皇帝翹起二郎腿來,擺了擺袍子,“既然不是太監,也不是侍衛和護軍……那他難道不是宮裡人?哎喲,朕的禦園,竟然混進宮外的人來了?”
永琪虛弱地堅持從被窩裡爬起來,無力下炕,只能倚靠著枕頭,跪在炕上。
“……他是,他是福園門外的一個民人。兒臣聽說他剃頭的手藝甚好,故此兒子才將他喚進來,給兒子剃頭的。”
聽了永琪這話,皇帝都不由得佩服地高高挑起了長眉!
“五阿哥!朕該說你急智,還是說得什麼狗p不通?!你若想要剃頭,自有宮裡按摩處的太監們伺候,何須到外頭喚進來一個民人!這皇宮禁苑,是一個民人能隨便進來的麼?還是五阿哥你,自以為是榮親王了,這便將朕的旨意都不放在眼裡,罔顧祖宗家法,自己就可以隨便做主了?!”
這還是皇阿瑪第一次這般罵他,病中的永琪宛若頭頂一個炸雷,搖搖晃晃,卻還是強撐著勉力在炕沿上叩頭。
那搖搖欲墜的模樣,皇帝卻也難消怒火,指著他道,“況且你都病成了什麼模樣兒,都這樣了怎麼還能坐起來剃頭,啊?你自己說,你這樣了為什麼還要剃頭,有必要麼?!”
“就你說的這話,你不必問朕信不信,你先捫心自問,問問你自己信不信?!”
永琪連驚帶懼,此時整個身子如墜冰窟,冷顫不休。更在皇帝的雷霆之怒下,腦子都轉不起來了。
皇帝緩一口氣,冷笑道,“這禦園終究是朕的禦園,那福園門內外都有些什麼,你以為朕不知道?!在京各家王府,全都私下派人守在福園門外,希圖記錄園子裡的動靜,藉此窺伺朕的心意!”
“他們進不來福園門,自會千方百計送人進來。阿哥所又在福園門內不遠,他們自然要設法與你們兄弟攀掛,互為利用!”
皇帝咬牙指著趴在地上的人,“朕都懶得去問,這是哪家王府的探子!朕只傷心,永琪啊,你已經病到如此地步,還不顧朕的旨意和祖宗家法,擅自引外人進禦園禁苑來!”
“皇子禁止結交大臣,永琪你不知道麼?如今你長成人,翅膀硬了,已是有膽子將朕的旨意不放在眼裡了,是不是?!”
永琪跪都跪不住了,整個人如一灘泥,胎歪在炕上。
原本還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卻哪裡想到正好被皇阿瑪給堵個正著?而且聽皇阿瑪的意思,並非對他這些年與外頭私下通訊息的事兒毫無所察……
皇帝終究也是五十六歲的人,這會子指著永琪,也是氣得渾身哆嗦。
“一再地在朕面前撒謊,你叫朕還如何容得你去!朕剛叫將兩個太醫治罪,本是要警醒於你,可是你深負朕恩,這便繼續謊話連篇?”
“朕……又如何是你能欺瞞得了的?這些年來,朕有些事放過你,不過是念在父子親情!——甚至,朕還曾經對你寄託過那麼多的期望!”
“皇上……”魏珠擔心地上前扶住皇帝,讓皇帝坐回去。
皇帝緩了一口氣,“當年,朕派皇子回關外祭祀祖陵,你和老三、老四一起去,他們都是你的兄長,可是朕卻還是要你為首,將最要緊的祖陵都交給你去行禮……永琪,朕對你的屬意,難道你不明白?你這些年怎麼敢謊言不斷,怎麼敢辜負了朕的希望去?”
皇帝若不說這些,倒還罷了,永琪自知犯錯,不敢再發一言。
可是皇帝卻提到了曾經對他的期望……永琪心下的那一團怒火,騰地就爆燃起來了!
永琪一聲冷笑,緩緩抬起了頭,盯住皇帝。
“皇阿瑪曾經屬意過兒子?哈哈……好像曾有過的。兒子想想,那是在皇貴妃誕下皇子之前吧?那些年,皇貴妃一向都無所出,沒人以為她還能生得出孩子來。”
“後來,皇貴妃有了孩子,可是第一個孩子卻是個公主,倒也罷了;可自從皇貴妃生下皇子來,皇阿瑪您對兒子的態度,便有些改變了!”
“那個時候,小十四剛剛坐胎,阿瑪您就一反常態,竟然帶著胎裡的他就下江南去!後來他剛剛下生,還是個那麼點兒的小孩兒,還沒種痘呢,都不知道將來能活到幾歲,皇阿瑪您就給了他可配舜帝重華的名字去!……重華,哈哈,那是舜帝的名字;而您的潛邸,也名重華宮啊。皇阿瑪您的心意還能更明顯了麼,兒子怎麼能看不懂?!”
“不過好在小十四沒能熬過種痘去,兒子剛想松一口氣下來,可是皇貴妃又有了小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