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忖著,皇後主子今年這一整年,就都不用等了。”
那拉氏聽罷也是一個搖晃,她手指狠狠抓住門欞,“那……永瑆呢?”
永瑆與永璂同歲,又是一同指婚,這大婚吉期自都是一同佔得的。就如當年的綿德和綿恩兄弟倆一樣。
開齊禮卻波浪波浪腦袋,“十一阿哥?皇上沒讓十一阿哥穿孝,那十一阿哥今年的大婚吉期自然也不受妨礙,內務府自照常準備,正熱鬧著呢!”
那拉氏抓住門欞,眼前不由得有些發黑。
“那傅恆家,也陪送了不少東西吧?”那拉氏哀哀地問。
永瑆的福晉是傅恆的女兒,以傅恆的地位與財力,自不會委屈自己的女兒去。
開齊禮笑,“可不是麼~~忠勇公嫁女,與皇上兩為兒女親家,親上加親,忠勇公自是將所有的謝恩之心,都化作了陪嫁妝奩去。忠勇公必定是怕大婚當日都送不過來,這便提前了流水樣地往宮裡送吶!”
那拉氏眼前的黑遲遲無法散去,就像黑夜早來,漫漫不散。
她極力地冷笑,“那又怎樣!我永璂的福晉,不也是成吉思汗的後裔,不也是出自博爾濟吉特氏?就算她阿瑪的官職低些,可是她祖父也依舊還是臺吉!她母家前頭幾代,也有公主之子!”
開齊禮故作驚訝,“既然如此,那十二阿哥的福晉按說也該陪送不少吧?外藩王公,跟咱們朝中的公侯還不一樣,人家除了朝廷的俸祿之外,還有自己封地的出産啊!那十二阿哥福晉家給陪送的,只會比忠勇公家陪送的多,絕不會少!”
那拉氏桀驁點頭,“那是自然!”
開齊禮卻笑了,在這堂堂的正宮皇後面前,竟是“言笑無狀”,笑不可抑。
那拉氏眼睛雖說有些黑,看不清,可是開齊禮的笑聲卻像是頑固的繩套子,將她耳朵給纏住,躲閃不開。
那拉氏聽開齊禮笑成這樣,不由得有些心悸。
“你笑什麼,啊?大膽的奴才,你究竟在笑什麼?你說!”
開齊禮笑夠了,這才不慌不忙道,“按例皇子福晉進宮,應該由母家陪送使女八人。可是咱們十二阿哥的福晉啊,唉……統共就帶了一名蒙古女子進宮來。”
“皇後主子您聽見了吧?十二阿哥福晉帶沒帶其他的陪送進來,奴才倒沒去探聽,不過就連最貼身的陪送女子,竟然只帶進來一名——那奴才就也不難猜著,她母家得窮成什麼樣,又或者說她阿瑪的官職得低到什麼樣兒……”
“使女尚且如此,那其餘的陪送啊,唉,皇後主子您也就不必指望了!”
那拉氏一雙眼死死圓睜,想要看清楚開齊禮的神色,卻——眼前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見。
她的指甲都摳進門欞的木頭裡去,聽見開齊禮告退要走,她急得大喊了起來,“你胡說!胡說!!不會的,皇上不會心狠到給我的永璂這樣窮困又卑微的福晉的!”
“永璂是他的嫡皇子啊,是他唯一的嫡皇子啊……他最大的心願,就是要讓嫡皇子承繼大位的啊!他怎麼能這麼對我的永璂,他怎麼可以?!”
連開齊禮看著那拉氏這副心痛欲死、近乎癲狂的模樣,心下都不由得幽幽一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好好兒的輝發部貝勒的直系後代,好好兒的出身尊貴的滿洲格格,進宮以來除了不得皇上的寵愛,但是好歹還有祖宗家法和皇太後的護持,這一路走來也算水到渠成。
可是怎麼就不肯安安分分的,怎麼就不能好好兒當一個皇後,非要將自己折騰到這個地步,叫皇上恩斷情絕之餘,恨不得她死?!
她是堅韌,怎麼都不肯死。可是皇上眼下根本就是在用鈍刀子割脖子,一點一點催她的命了。
她這樣活著,看著自己曾經擁有的,一點一點全都碎了、散了、化為泡影了,這樣地茍且,又還有什麼意思?
皇上在這個三月忽然下旨如此狠心對十二阿哥,又何嘗不是這位皇後主子給連累的?
她再不知檢點,皇上只會將對她的恨,也一點一點全都轉移到十二阿哥身上啊。
所謂愛屋及烏,那麼反過來,愛變成了恨,又怎麼可能不殃及池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