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聽著,緩緩低眉。
“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更何況咱們這後宮裡,各宮關起門來,看似一個家,卻實則一個屋簷下的並非親人呢。”
“小到一個宮,大到咱們東西六宮,甚或再加上太後宮、太妃宮,這整個後宮去……道理便都是一樣兒的。”
“從前咱們自己是宮裡位下人,上頭有人為主,咱們得低頭聽著;而如今,咱們自己的年歲也都大了,各自為一宮之主,便再低頭忍著,倒不成規矩了。”
婉兮緩緩抬眸,眸光清靜,望住語琴和穎妃,“既然宮裡人多心眼兒也多,那咱們便再只聽之任之也不是事兒。是時候咱們挺起了腰桿來,先將自己宮裡整肅清楚了。”
婉兮一左一右握了握語琴和穎妃的手,“古人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語琴與穎妃的眸子同時一定,繼而對視一眼,然後兩人齊齊轉過頭來望住婉兮,都是點頭。
“你說的對,是時候了。從前咱們要聽人家的話,這會子便得要旁人學會聽話了。”
幾人在後湖上小碼頭告別。
婉兮和玉蕤坐上冰船回“天然圖畫”。
玉蕤這才輕聲道,“穎姐姐的宮裡還好說,不過一個祥貴人挑刺兒;倒是慶姐姐的景仁宮裡,蘭貴人和鄂常在,都是叫人不放心的。”
婉兮點頭,“今兒倒不見愉妃和鄂常在……”
玉蕤也是蹙眉,“奴才也覺意外。難不成是胡氏要生了?可是不對呀,原本是說開春臨盆,這才正月裡……”
婉兮便也微微皺眉,“你回去便緊著去問問。”
婉兮回到島上剛歪著盹了一會子,玉蕤便急急忙忙走進來,“真沒想到,真是胡氏提前臨盆了!”
婉兮睡意全無,一下子便坐了起來。
“……竟是早産了?”
玉蕤奉了婉兮的命,從圓明園趕回宮裡,來到五阿哥所裡的時候兒,五阿哥的所裡已經忙成了一團。
個個面上都並無喜色,反倒是一派驚慌失措。
玉蕤忙去找英媛格格。
英媛將玉蕤拉進她房裡,向外看了一眼,低聲道,“是個小阿哥。”
玉蕤忙問,“既然是個小阿哥,那是天大的喜事啊!怎麼這所裡內外,竟然都忙叨成了這個樣兒?難不成是因為早産,那胡氏的身子不好麼?”
英媛嘆了口氣,“……這麼忙叨,不僅是早産的事兒,更是——那孩子雖然落了地兒,卻怕保不住了。”
玉蕤也嚇了一跳,呆呆望著英媛半晌。
“你和五阿哥的長子沒能保住,難道說胡氏這第二個阿哥,也要保不住?”
英媛也是黯然跌坐,拍了拍腿,落下淚來,“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啊……一個保不住,個個兒都保不住。”
玉蕤也是搖頭,“若說從前皇室也有頭幾個孩子保不住的,那都是成婚早、年歲小的緣故;可是五阿哥這都二十了,年歲可不小了,生下的孩子按說不應該保不住才是。”
英媛含淚搖頭,“誰知道呢?總歸人家說是咱們的孩子福,要不就說我們這當孃的擔不起誕育皇阿哥子嗣的擔子來……”
玉蕤平定下來,卻一把攥住了英媛的手。
“那這會子,你可想好了,該怎麼應對?”
英媛嚇了一大跳,“姐姐說這……竟是何意?”
玉蕤蹙眉道,“我的傻妹子,我在園子裡一聽說胡氏早産,這便懸心於你,趕緊向令主子求了恩旨,這才趕回宮來看你——你想啊,宮裡的女人早産,這一向都會被人加以利用,可用來害人的啊!”
“你與胡氏都是五阿哥的侍妾,又是先後有的孩子;你說,胡氏忽然早産,若有人懷疑,又會懷疑到誰身上來?”
英媛驚得騰地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