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主闖進來,自是沒人敢攔著;況且這些年憑四公主與婉兮情同母女的情分,便是直入婉兮的寢殿,倒也無妨。
婉兮是被四公主滿臉的淚給驚著,也顧不得穿大衣裳,便下炕一把扶住了四公主問,“拈花,你別急,這是怎麼了?”
四公主哭倒在婉兮懷裡,已是說不出話來,半晌才緩緩展開手裡一張帕子給婉兮看。
婉兮一看之下,也驚得險些跌坐在地上。
一張染紅的帕子——那帕子婉兮認得,是純貴妃素常最愛用的;原本綰色淺絳色)的帕子上繡著江南的花樣兒,蓮葉田田之上,是蘇州的水道與小橋。
可是這會子,那帕子已然不是綰色,這會子已是被染成了血紅!
四公主哽咽得零碎不能言,“……吐血了,令姨娘,我額娘她,又吐血了。”
“雖說是從去年九月就已經開始吐血,可是都沒這次這麼多的。令姨娘你看,她這次吐了這麼多血……我該怎麼辦?我好害怕。”
婉兮也是盯著那張血紅的帕子,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可是這會子四公主方寸已亂,婉兮自己便更不能亂。她抱穩了四公主,竭力平靜地安慰,“你別急啊,好孩子。走,我帶你去求見你皇阿瑪。”
這會子正是皇上賜宴功臣、回部伯克之時,尋常人不敢去打擾。還是婉兮親自去了,這才將皇上請了出來。
皇帝一看那條血紅的帕子,也是愣住。
皇帝與婉兮兩人急忙奔赴純貴妃寢宮。
一路上,婉兮的指尖有些涼,緊緊攥著皇帝的手,低聲道,“……拈花的初定禮,爺原本給定在了四月初三。這會子,我覺著,爺還是給提前些吧。”
純貴妃吐血已然如此嚴重,婉兮真的怕,純貴妃已經熬不到親眼看見女兒出嫁了。
皇帝長眉也是陡然而結,“好,我這就下旨,叫禮部更改日子,緊急去辦!”
三月初一日,五福堂裡的小鹿兒順利打了第一個噴嚏。
從吹植痘種,到第一個噴嚏,這便兆示小鹿兒已經正式感染上了天花。接下來就等著由這樣微量感染的天花之毒,叫人體自行産生抵抗之力。
而這日,皇帝也回到宮中,在太和殿受平定回部的正式朝賀。
凱旋將軍兆惠、富德率從徵各官、行慶賀禮王公百官俱行禮。
兆惠自被恩授鑾儀衛總理大臣、紫禁城騎馬之後,此時又以戶部尚書,署理兵部尚書事。
便也在三月初一這一日,禮部得旨:“本衙門具奏,內開和嘉和碩公主成婚日期,奉旨於三月初七日初定禮筵宴,本月十二日成婚禮筵宴。”
原定於四月初三的初定禮,五月十三日的成婚禮,直接都提前到了三月裡。從這一天禮部得旨開始,要在十二天裡倉促地完成。
——這便已是“沖喜”了。
以此時婉兮的貴妃位分,又與四公主多年的情分,便是此時小鹿兒尚在種痘,婉兮也不得不扛起純貴妃已經無法再擔負的“孃家媽”的身份來,代替純貴妃,幫著四公主立即忙碌起來。
三月初二日,皇帝於乾清門聽政。
三月初三日,皇帝在西苑豐澤園,禦大幄次賜將軍兆惠、富德及諸將士、並新附回部貝勒品級貝子鄂對等宴。王公大臣皆與。次第賜酒。賞將軍及隨徵將士等、銀幣有差。
三月初五日,禮部題:“和嘉和碩公主,下嫁和碩額駙福隆安。其筵宴、請照淑慎和碩公主、及和敬固倫公主之例”。皇帝批複:“嗣後固倫公主著筵宴二次;和碩公主,著筵宴一次。並載入會典,著為例。”
三月初六日,皇帝奉皇太後,赴先農壇行親耕禮。
陽春三月,一年之始,這一宗宗一件件全都是需要皇帝親自去辦的國事。雖說皇帝暫時不在園子裡,可婉兮的心下倒也是妥帖的——終究小鹿兒種痘這前前後後的事兒,皇上都已經親自監督、安排好了。
而純貴妃那邊兒,即便皇上已經將四公主的初定禮、成婚禮都提前了一個月來沖喜,可是純貴妃的身子依舊不見半點好轉,反倒吐血越發嚴重……
皇帝不得不下旨,將原定在三月十二舉行的四公主成婚禮,提前在三月初九日。
——便連這三天,純貴妃怕是都要挺不下來了。
三月初七日,和嘉公主初定禮。皇帝親禦保和殿,賜王公大臣等宴。
公主初定禮,傅恆家的女眷按說應該進宮在慈寧宮也舉宴。只是此時純貴妃和四公主母女都在園子裡,且純貴妃的身子已經如此,故此蘭佩、明瑞福晉等傅家的嫡福晉們,都留在宮裡在慈寧宮舉宴;側福晉芸香,以及明瑞的側福晉,以及傅家其餘受過誥命的側福晉們,則代表傅家女眷,也到園子裡來行禮。
皇後也留在宮裡,在慈寧宮一起舉宴,婉兮便也在園子裡承擔起女主人的角色,設宴款待芸香等人。
原本就沒什麼心思飲宴,不過是顧著公主初定禮的儀軌;況且對面的人又是芸香,故此婉兮倒沒什麼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