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機章京們雖不同於軍機大臣,品階不高,但是畢竟從事文書執筆之責,便所有的文書來往都瞞不過他們去。以他們所處職位,外人自難免認為他們是能事先得知考試題目的,這便叫人心下頗有不公之想。
若如此,皇上回頭冷靜下來,細查三人的身份,心下必定不高興了。
果然不出婉兮所料,當晚皇帝回來,面上盡管還帶著笑意,可是眼角眉梢卻還是洩露了一點子心緒。
婉兮叫劉柱兒趕緊傳膳,且是傳酒膳,哄著皇上好歹喝點酒,發散發散。
婉兮自己小口抿著蒸雞蛋膏兒,一邊小心瞟著皇帝的神色。
等她一小口一小口,將一小瓷盅的雞蛋膏兒都給抿完了,放下瓷盅瓷勺,便故意磕在一起,“當”的一聲脆響。
玉蕤忙親自上前檢視,生怕驚動婉兮的胎氣。
婉兮故意嘟著嘴,“去,叫人到永和宮,與陳姐姐說一聲兒,今晚上罰小七多寫一張大字去。寫不好就撕了重寫,不準塗改了糊弄。”
玉蕤也一時沒猜著婉兮的意思,有點兒驚愕地小心打量婉兮的神色。
皇帝也給驚得回了神,連忙問,“這是怎麼了?”
婉兮故意板著臉,可不看向皇帝,只盯著眼前炕桌上的空碗,“還不是她個小丫頭蛋子不懂事兒!堂堂大清公主,今兒竟然跟一班臭小子一起跑到前朝去了。便是偷偷穿了拉旺的衣裳,混在一群阿哥裡頭了。可是哪兒能瞞得過皇上的眼睛去?”
“皇上必定是認出小七來了,這便心下不高興呢。可是皇上卻體恤著我懷著孩子,這便不在我眼前說開,只是自己生悶氣兒罷了。”
“皇上是天子,日理萬機,這便氣壞了怎麼成?我這當額孃的,自當起規矩,罰她去!”
皇帝都被婉兮給懟得一愣一愣的,等婉兮連珠炮似的嘟嘟嘟都說完了,這才小心地伸手去摸摸她的手。
“……你這想到哪兒去啦?我,哪兒有啊?”
婉兮依舊板著臉,眼珠兒一挑,盯在皇帝臉上,“怎麼沒有?難不成要我搬個鏡子過來,給皇上照照去麼?”
婉兮如此氣勢,便連皇帝也矮下去了,連忙擺手,“別了,我這眼前正好有碗湯,我照照啊~~”
婉兮瞧著堂堂大清天子就著一碗湯照影影兒的模樣,早就忍不住想樂,只是使勁兒忍著,叫自己臉上還掛著霜兒。
皇帝煞有介事地在湯碗裡照了照,用力搖頭否認,“沒有啊,我沒看出來我有哪兒不高興啊。你又何苦為難孩子去?”
婉兮哼了一聲兒。“皇上當我懷著孩子,非但腦子不好使了不說,便連眼睛也看不清楚了麼?皇上高興還是不高興,我可是陪了皇上二十年了,我至於就分辨不出來麼?”
皇帝竟都說不出話來,小心翼翼瞄著婉兮,趕緊遞軟話,“……不是跟你,更不是跟蓮生。你別想多了,啊。”
婉兮這才不慌不忙,目光幽幽一轉,“那皇上是跟誰呀?皇上要是說不出來,那就還是跟小七~~”
皇帝長眉陡然一揚,終是咂出味兒來了,這便笑了。
只是婉兮這會子了,他不敢說,也不敢掐不是?便只得哼了一聲兒,“玉蕤,去永和宮看看你七公主,是不是耳朵邊兒都叫你令主子唸叨紅了?”
婉兮撲哧兒就笑了。
皇帝躬著腰,小心去尋婉兮的眼睛,“你看你,什麼額娘啊這是,有話不直接說,非得往自己閨女身上繞。”
玉蕤忙含笑蹲禮而去。
待得玉蕤出了門兒,婉兮這才伸手掐在皇帝手背兒上,“爺方才是說什麼話呢?玉蕤現在是爺的瑞常在,爺怎麼還跟支使官女子似的?玉蕤是玉蕤,可不是玉蟬,虧爺還什麼‘你令主子’的話!”
皇帝自知失言,便也笑了,“究竟這是關起門兒來在你宮裡呢,那在爺眼裡,玉蕤就還是從前那個玉蕤,沒什麼不同了去。”
“況且你看她倒是神情自在得很,半點兒都沒計較這些,你又何必跟爺算賬,嗯?”
皇帝說著就使壞,從炕桌兒底下偷偷伸手過來,鳥悄兒地想要掀開婉兮的小襖下緣去。
婉兮登時紅了臉,急忙給按住,“爺!說正經的呢!”
皇帝這才輕嘆了一聲兒,雖說將手從桌底地下抽回來了,卻幹脆整個人繞過炕桌去,索性挨著婉兮坐,正式將手伸婉兮領口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