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點點頭,“你便好好兒靜養,朕亦會善待你家人,你自可放心。”
皇帝望向窗外,“總歸你失去這個孩子,朕不會叫你平白地便失了……朕會向愉妃問明前後事。”
多貴人再木然頓首,“謝皇上。”
皇帝見無話可說,這便起身向外,“你歇著吧,朕還有話要問愉妃。”
皇帝出去,那拉氏進來。
錯身之間,皇帝輕輕拍了拍那拉氏的手臂,“……她現在有話不願與朕說。你多陪陪她,女人的話應該更願意與女人說。辛苦你了~”
那拉氏努力一笑,溫柔回握住皇帝的手。
“皇上放心。這本來就是我這個當皇後的,應該做的。”
皇帝邁入對面暖閣,召愉妃入內。
愉妃跪倒在寶座之下,皇帝已然忍不住沉聲怒喝,“愉妃,朕將多貴人母子交給你,你就是這麼給朕照顧的?!”
愉妃哭倒在地,“……實在是意外啊皇上。妾身已是盡心盡力,怎麼都想不到竟然會出這樣的意外。妾身絕敢保證,多貴人飲食無礙、從未磕絆過,故此這外在的風險都不存在。”
“可惜妾身終究不通醫理,妾身也不明白,一個好端端在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說沒就沒了……”
愉妃早已脫下簪釵,這會子不顧妃位之身,已是向皇帝叩頭下去。
“是妾身辜負了皇上的託付,皇上怎麼責怪妾身,妾身都不敢推脫。可是妾身絕非不盡心盡力,還望皇上聖心明鑒……”
“或許就如太醫所說,實在是因為多貴人的年歲大了,又心有鬱結,故此這個孩子懷得才是有些勉強了。胎兒月份小的時候兒,還不見得怎樣;一旦胎兒月份大了,多貴人的身子便帶不住了,這才叫孩子……這麼沒了去。”
愉妃聲淚俱下,說得也似乎合情合理。
皇帝卻不為所動,只冷冷抬眸,瞟愉妃一眼。
不對愉妃的話置一詞,也不叫愉妃起來,就這麼讓愉妃跪著,便吩咐高雲從和胡世傑,傳七月、八月、九月這三個月多貴人的飲食底檔、用藥看診的底檔來。
這些翻看檔案的活兒,自是高雲從這活的記事本兒最適合;況且胡世傑自知身有幹系,在皇上回鑾之前,早已將那底檔翻了個底朝天。
高雲從和胡世傑兩人都向皇帝回奏,說那檔案上並無可疑之處去。
皇帝又問多貴人九月初一前後的行止之處、以及那幾日前後與多貴人有過交集的人去。
多貴人身邊兒的女子娜仁和薩仁都被帶來回話。
娜仁和薩仁都回奏說,“多主子自遇喜以來,一直小心養著身子,深居簡出。便是挪到園子裡來,也甚少走出所居的跨院去。”
“平素也就是愉妃主子來,在愉妃主子的陪伴之下,多主子才會在院子裡走動走動罷了。”
“有些特殊的,是九月初一當日,因外頭祭城隍,熱鬧喧天的,園子裡各宮的人都跑出去看。我們院子裡,便連蘭主子、鄂小主位下的太監、女子們也都去看了……這樣多人進進出出的,多主子便說有些嘈亂,她心裡有些煩,便想出去走走。”
皇帝長眸輕眯,“你們陪她去哪兒了?難道不明白,她那會子已經不宜走遠?”
娜仁趕緊道,“奴才如何敢不明白?奴才們不敢叫主子走遠,只是‘天地一家春’裡終究是各宮主子一起住著的地方,大牆外還有太監房,故此哪哪兒都是人。”
“主子想要尋個清幽的所在,故此奴才們便陪著主子出了‘天地一家春”,朝南,往皇上的‘勤政親賢殿’方向去。”
“奴才們素知,勤政殿東邊兒的‘芳碧叢’裡,修竹成林,是皇上素日辦公時最愛的避暑之地;‘芳碧叢’之北,還有‘竹林清響’,都為最清幽之地,距離‘天地一家春’也不遠;況且那會子皇上不在京中,便是多主子過去小坐一會子,也不算犯了規矩。”
“故此奴才們便陪著多主子往那邊兒去。”
“天地一家春”與“勤政親賢”南北挨著,出了“天地一家春”就是“勤政親賢”。而“芳碧叢”和“竹林清響”就在勤政殿的東邊兒再往北,距離“天地一家春”就更近。
雍正和乾隆兩代皇帝都愛竹,故此勤政殿裡有這樣兩片著名的竹林;而婉兮所居的“天然圖畫”因曾經也是兩代皇帝的讀書之所,那島上便也同樣有“竹深荷靜”、“靜聽春事佳”兩處以竹為景的所在。
便如乾隆九年,皇帝為“天然圖畫”所做禦制詩中,特地註明:“庭前修篁萬竿,與雙桐相映。風枝露梢,綠滿襟袖”。
因此,“天然圖畫”不僅是整個後湖周邊九個小島裡,景緻最佳之所在;又因竹林二景,與皇帝的勤政殿互為呼應……皇帝賜婉兮住此島上,又叫她在這個島上誕育下小七、永璐,竹豈無心?
皇帝聽得娜仁和薩仁提到“芳碧叢”和“竹林清響”,便也點了點頭,“選的倒也有理。”
娜仁垂下頭去,“奴才們只是怎麼也沒想到,便在那竹林裡,遇見那樣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