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七想了想,“兒子自然是喜歡的。要不喜歡的話,兒子怎麼會揀了帶回來?”
“可是說有沒有喜歡到心眼兒裡……”小十七仰頭望住婉兮,“可是額涅,什麼叫喜歡到心眼兒裡啊?我聽不懂啊~”
婉兮也是笑。可不嘛,是難為孩子了。
婉兮想了想,柔聲道,“喜歡進心眼兒裡啊,就是說這些東西你能如忠勇公舅舅那般愛惜著,時刻都帶在身邊,只要得了空閑就會時時勤拂拭……就是這一生,你對這些東西都不會厭倦,都不會將它們給丟棄了。”
小十七託著腮幫兒,認真地想了想,終是搖頭,“額涅,兒子做不到。”
婉兮也不意外,終究孩子還這麼小呢。
婉兮便將那一包東西都斂起來,“那這樣,額涅暫時替你收著。東西還是你的,額涅不要,你隨時都可以找額涅來拿。”
“只不過額涅要給你定個規矩:你每次只準來拿一樣去玩兒,等玩兒夠了,將那樣送回來,再拿另外一樣兒去~~”
小十七懵懂地點頭,這會子只想叫額涅高興,至於這些東西能怎樣,倒並不那麼要緊了。
“好,兒子答應額涅!”小十七將那小包又在婉兮懷裡壓了壓,“都擱額涅這兒,額涅就不哭了,啊!”
七月二十日,七公主和靜下嫁前一日。
這一日按例,遣官賚送妝奩。這數個月來婉兮和婉嬪兩人親自盯著的、那繁複得令人眼花繚亂的各項妝奩,由大車如流水一般送入了京中的超勇親王府去。
與送妝奩的隊伍一起抵達超勇親王府的,還有內務府精心挑選的、與七公主和七額駙八字相合的內管領命婦,率執事婦女到額駙的府邸中去,將妝奩陳設起來。
七月二十一日,七公主終於披上嫁衣,行下嫁的成婚禮。
這一日早早地,超勇親王成袞紮布,便陪著七額駙,率領族人向皇帝恭進鞍馬二九,共十八;甲胃二九,馬二十有一,駝六,宴九十席,羊九九八十一隻,乳酒黃酒四十五瓶。
這便是“九九之禮”,體現出額駙家對公主的崇敬與珍重。
因固倫公主下嫁禮要舉行兩次筵宴。今日便是第一次,皇帝親臨正大光明殿,賜喀爾喀親王成袞紮布、額駙拉旺多爾濟,及其近族。
不僅額駙家的親族,同時入宴的還有宗室王公、大學士與尚書等當朝重臣。
宴後,七公主與七額駙向皇帝、婉兮行禮辭行。
看著身著固倫公主朝服的女兒,婉兮的眼再度模糊。
固倫公主朝冠,冬日用薰貂,夏日用青絨為之,上綴朱緯。
冠頂鏤金三層,飾東珠十,上銜紅寶石;朱緯上週綴金孔雀五,飾東珠各七,小珍珠三十九。
冠後,後金孔雀一,垂珠三行二就,中間金銜青金石結一,飾東珠各三,末綴珊瑚。
後護領垂金黃縧二,末綴珊瑚,青緞為帶。
脖上戴金約。鏤金雲九,飾東珠各一,間以青金石紅片金裡,後系金銜青金石結,貫珠下垂,三行三就,中間金銜青金石結二,每具飾東珠、珍珠各四,末綴珊瑚。
耳飾,左右各三,每具金雲銜珠各二
……
都還來不及細看小七身上,便只是她頸部以上,已是珠玉琳琅、華光璀璨。
小七這樣端莊高貴的模樣,便連婉兮也都是第一次看見。隱約覺得向自己走來,在座下拜墊之上盈盈下拜的,不再是自己從小護著長大的小女兒,而是十八、二十歲的大姑娘了一般。
這般的纖穠合度,這般的美好恬靜,這般的高貴典雅,這般的……叫人不捨。
受此一禮,做此一別,小七就要離開宮禁,嫁入超勇親王府,成了拉旺的福晉去。
雖說她是駐京的公主,不必隨旗,年節伏臘隨時都能相見……可終究,女兒出嫁之後就意味著開始了一個新的篇章,總歸與從前不同了。
婉兮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皇帝伸過手來,溫暖而有力地握住了婉兮的手,輕輕捏了捏,以示安慰。
婉兮竭力忍住,含笑凝視一雙新人。
今天的拉旺,不是穿蒙古人的服飾。他是親王世子,這樣重大的場合,只能穿固倫額駙的禮服。
這大清的冠服將他蒙古人的豪邁暫且收斂住,那一身的石青色,更彰顯出了少年如玉的氣質。便如那蒙古人最為崇敬的長生天,他這一身的藍,更顯出拉旺性子的寬厚博大,如海闊天高。
婉兮放心地點頭,受過孩子的禮,婉兮親自起身走下地坪來,握住拉旺的手,“好孩子,你早已是我的兒子了;自你兩歲起,我便早已將你當做我的孩子。”
“今日我雖說難受些,不過心底裡卻是高興的。我不是嫁女兒,我是……歡歡喜喜看著你終於可以將蓮生領回家去,從此再不用被我們這些長輩阻隔了你們去了。”